新加坡副總理兼貿易與工業部長顏金勇於 2025 年 5 月 29 日在《日經新聞》第 30 屆亞洲未來國際論壇上發表題為《動盪世界中的亞洲挑戰》的演講。
以下內容為新加坡眼根據英文資料翻譯整理：
女士們、先生們，早上好。首先，感謝《日經新聞》邀請我參加本次論壇。去年我在這個論壇發言時，談到了世界秩序中的不確定性。如今，在一個更加動盪、更加專斷、更具保護主義色彩的全球環境中，這些不確定性確實已顯著加深。
毫無疑問，我們今天面臨的最大不確定性是美國 「互惠關稅」 90 天暫停期結束後的走向。這不僅使企業無法就長期計劃做出重要決策，也讓它們對短期招聘和投資望而卻步。經濟活動的收縮將削弱全球增長，我們不能排除衰退的可能性。
正因如此，新加坡成立了由政府、僱主和工會組成的三方特別工作組，以便我們能夠加強對宏觀環境變化的集體認知，減輕對企業和工人的直接影響，並從長期支持他們發展新能力、開拓新市場和構建新供應鏈。
除了經濟影響，亞洲還必須應對三個根本性挑戰。
首先，在中美競爭加劇的情況下，亞洲如何保持戰略自主？中美關係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關係之一。儘管我們歡迎中美將邊緣政策緩和 90 天，但雙方要解決一系列長期懸而未決的問題仍有很長的路要走，包括美國企業的市場准入、中國企業的大量國家補貼以及美國出口面臨的非關稅壁壘。
如果這些問題得不到持久解決，中美緊張關係始終存在再次升級的風險，並可能從貿易領域蔓延到投資、供應鏈和關鍵技術等其他領域。儘管兩國都聲稱不希望迫使其他國家選邊站隊，但各自都試圖將其他國家拉向自己的軌道。這影響到亞洲許多與兩國都有深厚貿易和投資關係的國家。因此，我們必須繼續保持戰略自主，並在本國國家利益的基礎上以有原則和一致的方式行事。
其次，我們如何維護支撐亞洲經濟增長與發展的基於規則的多邊貿易體系？對於亞洲依賴貿易的中小型經濟體而言，基於可預測關稅條款和明確共享非關稅措施框架的規則型多邊貿易秩序的核心地位至關重要。特別是支撐世界貿易組織（WTO）的 「最惠國」（MFN）原則，為大小經濟體保障了公平的競爭環境。
如果成員國決定只按自己的條件進行貿易，並隨意徵收關稅，那麼較大的經濟體將始終擁有更強的影響力。另一方面，議價能力較弱的小經濟體則有可能被邊緣化並落後。這就是為什麼一些國家最近隨意徵收和取消關稅的舉動令人擔憂。WTO 總幹事恩戈齊也敦促與美國進行雙邊談判的成員力求儘可能符合 WTO 規則，尤其是在最惠國規則方面。
在多邊貿易體系可能被削弱的情況下，我們必須盡一切努力加強共同的規則秩序，以便全球貿易能夠繼續在自由、公平和非歧視的基礎上進行。
第三個問題是，我們如何應對全球威脅並保護全球公域？例如，氣候變化就是一個明顯的生存挑戰。亞洲處於應對氣候變化鬥爭的中心。
如果全球氣溫繼續以目前的速度上升，亞洲開發銀行估計，到 2100 年，亞洲可能面臨高達其 GDP 40% 的損失。到 2030 年，四分之三的東南亞城市可能面臨經常性洪水，可能導致數千萬人流離失所。極端天氣將擾亂糧食供應並引發公共衛生危機。
不僅需要緊急推動全球採取氣候緩解措施，還需要加速綠色轉型。因此，各國對《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和《巴黎協定》等條約的集體承諾正在減弱，這令人不安。同樣，如果對 WTO、世界衛生組織（WHO）、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世界銀行等國際機構的承諾減弱，也將削弱我們應對其他全球問題的能力，如全球流行病和金融危機。
我所概述的這些挑戰凸顯了亞洲尋求共同事業、加強相互合作的重要性，以便我們能夠採取統一的集體應對措施。讓我分享我們可以做到這一點的三種方式：第一，與志同道合的夥伴建立靈活的夥伴關係；第二，加倍努力推動區域一體化；第三，推進全球機構的改革，尤其是 WTO 的改革。
首先，我們必須共同建立靈活的夥伴關係，使志同道合的國家能夠合作並向前發展。去年我談到了這種夥伴關係的重要性，並強調了 WTO 電子商務聯合聲明倡議（JSI）的重要性。日本、新加坡和澳大利亞是電子商務 JSI 的共同召集人。該 JSI 目前有 91 個成員，它們合計占全球貿易的 90% 以上。
今年 2 月早些時候，我們曾試圖將 JSI 正式納入 WTO 框架。然而，我們未能成功；儘管如此，我們正在探索在過渡期間實施該協議的方案，同時繼續推動將其納入 WTO 框架。這是 「靈活多邊主義」 的一個例子，我們允許志同道合的夥伴在電子商務等共同關心的重要問題上向前邁進，同時為其他國家在準備好時加入敞開大門。
我們還可以在現有經濟集團和諸邊協議的基礎上建立新的聯盟。例如，東協正在探索如何深化與海灣合作委員會（GCC）的經濟關係，包括東協與 GCC 之間達成自由貿易協定（FTA）的可能性。我們還應該研究如何深化 GCC 與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之間的貿易和投資。
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CPTPP）也在探索與東協和歐盟擴大經濟夥伴關係的舉措。這些舉措可以首先採取對話的形式，並擴展到貿易便利化或供應鏈彈性等潛在合作領域。這些新聯盟將促進在關鍵貿易政策上的有效和及時合作，並表明我們對基於規則的貿易體系的承諾。
第二，我們必須通過進一步加強貿易以及數字和物理連接來加倍推動區域一體化。在日益分裂和充滿競爭的全球貿易環境中，令人欣慰的是，我們亞洲許多國家都加入了各種雙邊、區域和諸邊協議與夥伴關係。
然而，我們不能固步自封；相反，我們應該認識到當前動盪的挑戰，並提高這些相互促進的夥伴關係的目標。在東協內部，我們本周早些時候剛剛完成了《東協貨物貿易協定》（ATIGA）升級的談判。除了進一步放寬東協成員國之間的關稅稅目外，ATIGA 升級還將加強對非關稅措施的承諾，並改善海關做法等領域的便利化和透明度。
東協還在與外部夥伴合作升級我們的自由貿易協定，確保這些協定保持相關性和有效性。《東協 – 澳大利亞 – 紐西蘭自由貿易協定》升級最近已生效，我們也完成了與中國的自由貿易協定談判。我們希望與日本也能如此，通過升級《東協 – 日本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來挖掘綠色和數字經濟等增長領域。
同樣，我們正在與 RCEP 的其他成員合作，探索如何深化、加強和擴大 RCEP 協定的範圍和覆蓋範圍。作為覆蓋全球約 30% GDP 的最大自由貿易區，RCEP 為企業提供了進入該地區市場的機會，並為加強供應鏈彈性提供了機會。
除了深化貿易連接外，亞洲還有潛力推動更深層次的數字一體化。這就是《東協數字經濟框架協定》（DEFA）的目的。通過協調數字規則和標準，促進數字身份和支付系統等數字系統的互操作性，我們希望 DEFA 將促進跨境數字貿易。這有可能使東南亞數字經濟規模到 2030 年翻一番，達到 2 萬億美元。
跨境支付系統和連接是數字經濟的關鍵推動因素之一。新加坡正與馬來西亞、泰國和菲律賓等一些東協鄰國以及印度合作，在 「Nexus 項目」 下開發一個多邊實時支付網絡，大規模連接多個國內快速支付系統。我希望亞洲更多國家加入我們的這個項目，以便我們能夠將其發展成為一個連接東協與世界、世界與東協的全球公共支付工具。
除了商品和服務，電子的跨境流動是亞洲可以共同探索的另一個增長機會。我們正在計劃開發一個綜合的東協電網（APG），這是我們地區低碳轉型的關鍵推動因素之一。APG 將促進可再生能源的跨境流動，減少對煤炭和其他化石燃料的依賴。這也將為綠色經濟開闢機會。在這方面，我們歡迎世界銀行和亞洲開發銀行有興趣並支持調動資金來支持 APG 項目。東協國家已承諾果斷加快在 2045 年前實現 APG 的目標。日本長期以來一直支持東協的清潔能源轉型努力，我期待日本通過東協 – 日本能源效率夥伴關係、東協清潔能源未來倡議和亞洲零排放社區等倡議，繼續提供支持，包括對 APG 的支持。
第三，我們必須推進 WTO 等全球機構的改革。WTO 並不完美，但仍然是我們可以建立更好的全球規則型貿易架構的重要基礎。如今，約四分之三的全球貿易仍在 WTO 的最惠國規則下進行。WTO 關於衛生和植物衛生措施、技術性貿易壁壘以及與貿易有關的智慧財產權的框架對所有成員仍然有價值，包括美國。因此，儘管該體系並不完美，但我們不能放棄它。相反，我們應該改革它，使它變得更好。
亞洲有必要站出來，與其他志同道合的夥伴合作，推動 WTO 的現代化。我前面提到了關於電子商務的 JSI。我們需要使此類諸邊協議能夠在 WTO 框架內推進。這種靈活的模式使 WTO 規則能夠跟上動態的全球貿易環境，並保持相關性。我們還需要改革現有的基於共識的決策過程，使其得到負責任的運用，而不是最終成為僵局的根源。我們還必須更新 WTO 規則手冊，以解決國家補貼和產業政策等問題，並應對數字革命和應對氣候變化的新挑戰。這樣，我們才能確保 WTO 保持有效和相關性，並成為全球規則型多邊貿易秩序的基石。
在新加坡和日本之間，我們可以利用我們的志同道合、戰略視野的趨同以及我們現有的許多新合作平台，推進我們加強和改革多邊機構的共同議程。明年，新加坡和日本將紀念我們建交 60 周年。我們應該藉此機會探索數字貿易、供應鏈彈性和綠色技術等新的合作領域。除了經濟領域，我們也歡迎日本在東南亞的區域和平與穩定中發揮更大作用。新加坡隨時準備作為一個值得信賴和可靠的夥伴與日本合作，我們希望在未來加強我們的經濟和安全合作。
女士們、先生們，面對維護戰略自主、維護基於規則的多邊貿易秩序和保護全球公域的挑戰，亞洲必須共同努力建立新的聯盟，深化區域一體化，並建設一個更強大的 WTO。讓我們共同努力，創造一個對我們所有人都開放、包容和繁榮的未來。非常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