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城音樂人黃晶岩 以音樂為救贖

2024年07月27日   •   1萬次閱讀

本地音樂人黃晶岩居無定所36年後,終於有了自己的組屋。(唐家鴻攝)

(新加坡訊)本地音樂人黃晶岩(前名黃碧燕,57歲)的人生故事非常戲劇性和曲折,近乎可以用「坎坷」來形容。

她在1995年為劉德華創作《你說他是你想嫁的人》,紅遍街頭巷尾,卻在事業準備起飛時,於2000年突然陷入重度抑鬱,之後又患上慢性疲勞綜合徵(Chronic Fatigue Syndrome,CFS)和肌痛性腦脊椎炎(Myalgic Encephalomyelitis),平日會出現勞力後神經免疫衰竭(Post-exertional Neuroimmune Exhaustion,PENE)如頻尿、虛脫和睡眠障礙等症狀。

黃晶岩的事業和人生摔入谷底,加上病況反反覆復,她就在這樣的跌宕起落中搖擺求存。

儘管長期以來承受身心靈的折騰,但求生意志頑強的她,多年來始終奮力抗戰,從不求人。音樂曾是她的事業,卻也成了她的救贖。在這段絕望與希望交織的生命旅程,她抱著陪伴多年的老吉他「Motif」(莫提),辛苦莫再提,慘事不須記,日漸脆弱的皮囊裝載著對人生磨難的掉以輕心,或許這樣才能自在暢遊忘卻煩憂,任何的驚心動魄化為三言兩語。

36年共搬18次家

身體要得到休息休養,還得有一瓦蓋頂一個窩安居。不過,這對黃晶岩來說確實奢侈。她上有大哥、大姐,下有妹妹,她排老三,從小被婆婆撫養長大。因為原生家庭的關係,照顧父母的重擔都落在她身上,36年來共搬了18次家,半輩子過著寄人籬下的漂流人生。

父母在2016年和2018年相繼離世,黃晶岩的哥哥便把房子賣了,她又失去棲息之所,得到處租房。2020年底,她購買的儲蓄保險到期提了一小筆錢應付租金,但很快地銀行戶頭便見底。因為身體狀況,黃晶岩難以找到工作。2018年,她好不容易在盲人協會找到一份為期一年的音樂教學工作,終於有條件去申購一間二房式組屋。

黃晶岩去年底一度陷入財務窘境,得變賣亡父所送的鋼琴,以及個人專輯和水彩畫作,以籌集生活費。(檔案照)

15萬5000元的新家,去年底終於拿到鑰匙,但黃晶岩自去年9月就沒工作,經濟再次陷入窘境,甚至得變賣亡父所送的鋼琴,以及個人專輯和水彩畫作,來籌集生活費。她說:「我長期沒有工作,公積金僅剩下5000元,豈料之後又在機緣下找到一份為期半年,在網絡平台擔任音樂顧問的工作,於是成功申請到貸款資格,可以貸款9萬8000元,但剩下的4萬1000元怎麼辦?」

在媒體的報道下,黃晶岩目前有兩個學生跟她學音樂,每個月可賺取600多元的生活費,但她仍得為接下來每月1000多元的房貸頭痛,不久前已向建屋發展局申請援助,希望很快會有眉目。

今年1月6日正式入伙新家的黃晶岩自嘲說:「我的人生就是一直在走鋼索,跳火圈,一關過了再闖一關,總是能絕處逢生。我小時候很愛看武俠片,後來覺得自己很像走過少林寺十八銅人,過關斬將,哈哈。」

因頑疾纏身,黃晶岩每天得用倒立機倒掛10分鐘,以矯正脊椎及放鬆背部肌肉,避免出現痙攣。(唐家鴻攝)

每天掛倒立機矯正脊椎

黃晶岩家裡安置了一台倒立機,她每天都得在倒立機上做180度倒掛約10分鐘,以矯正及拉伸緊繃的脊椎和背部肌肉,避免出現痙攣。

記者後來上門為黃晶岩拍短視頻的時候,正巧碰到她因慢性疲勞症而出現呼吸急促狀況,她心跳迅速飆升,人很不舒服。黃晶岩邊趴下邊解釋,這是家常便飯,她說:「通常這個時候,我得整個人趴在地上,調整呼吸,周圍不可以有任何噪音。」大概15分鐘左右,她的症狀才慢慢舒緩。

黃晶岩一度出現財困,得靠賣水彩畫作籌生活費。(受訪者提供)

現在,她除了運動,也儘量到外頭散步和曬太陽。

相較之前,黃晶岩透露身體已經改善很多,尤其睡眠和胃口,都慢慢趨向正常。「像睡眠,我晚上10點左右入眠可以睡五個小時,已經算有進步了。 以前有嚴重睡眠障礙,每兩三小時就會醒來,又有頻尿問題。現在起碼睡眠品質好很多,胃口也回來了。所以我們一定要聽身體說話,遵循它發出的信號,該休息就休息。」

2000年黃晶岩在陷入嚴重抑鬱症前,在香港買了這把「Motif」吉他,她後來將它命名為「莫提」,激勵自己。(唐家鴻攝)

曾多次接受心理治療

自懂事開始,黃晶岩和父母親就保持一種脆弱的相生相斥關係,媽媽天生是自戀型人格,甚至一度要把這個女兒打造成修女,因此黃晶岩長期在家裡處於緊繃和壓抑的狀態。

她回憶道:「我在照顧爸爸的時候,媽媽的情緒爆發就越來越嚴重。因為一直處於壓力和壓迫的狀態下,身體早已不勝負荷,最後崩解,陷入重度抑鬱。後來我才知道,媽媽的精神出狀況,擁有自戀型人格,所以很多事情了解之後,慢慢可以理解與釋懷。」

2000年抑鬱海嘯來襲,讓黃晶岩感到恐慌和不知所措,父母更將她送到心理衛生學院治療,一年當中來來回回進出,卻不見起色。她說:「服藥後情況並沒有改善,後來才發現沒有對症下藥,以致病情每況愈下。2002年,我開始到關懷中心做義工,並通過運動和打坐等調節身心,病況才慢慢改善。」

修讀命理後變豁達

因為對自身命運的疑惑,黃晶岩在2006年開始接觸命理學,後來還上了一些網課自修相關知識,而命理學中的因緣定數,慢慢解開困惑她多年的命運謎團,一些疑惑和糾結也得到安撫。

「我很喜歡修讀命理,一但了解前因後果後,整個人也變得豁然開朗。所以我從不覺得自己生命有所缺失,每個人都只是順應著自己的天賦和本性去做事。我平時的花費近乎零,主要花在維持生命的吃喝,還有房子跟日常用品,物質慾望非常低。」

黃晶岩當年為劉德華創作了兩首歌曲,也曾和華仔碰面。(黃晶岩提供)

時隔26年再賣出歌曲

黃晶岩當年為華仔創作《你說他是你想嫁的人》後,讓初出茅廬的她一炮而紅,並獲得王菲、陳奕迅前經紀人陳家瑛的青睞,簽下創作人合約。

她為華仔詞曲創作的另一首歌曲《若我是他我一定娶你》,收錄在後者1997年《相思成災》專輯中。這張專輯相信在台灣大賣,讓黃晶岩收到新加坡詞曲版權協會(COMPASS)寄來的一次過1萬元版權費,至今難忘。另外,她也曾為梁詠琪和葉蒨文分別創作了粵語歌《茶杯》和《改編故事》。

黃晶岩(左)和香港前著名經紀人陳家瑛斷聯多年,索取版權費無門。(受訪者提供)

華仔2006年來新辦粉絲見面會時,聯絡上黃晶岩到酒店與他碰個面敘舊。

黃晶岩透露:「我現在每半年會收到《你說他是你想嫁的人》幾百元的版權費。其他的則因為與陳家瑛斷聯20多年,索取無門。」

黃晶岩為劉德華創作的《若我是他我一定娶你》收錄在他1997年《相思成災》專輯中(左圖)。她為梁詠琪寫的《茶杯》則收錄在《新居》專輯中(右圖)。(網際網路)

最近,澳大利亞Wise Music Global音樂公司買下黃晶岩2017年與學生合作的歌曲《不裝》,以及2018年由她寫曲,96.3好FM DJ陳麗儀填詞併合唱的《最動聽是你》。

這個消息讓黃晶岩感到很興奮,她開心地說:「26年後終於有人買我的歌曲了!Wise Music Global也有意購買我其他歌曲的版權,但必須聯繫上陳家瑛。我無從下手,所以Wise那邊會幫我去聯絡和協調。」

三個月前,黃晶岩輾轉透過朋友認識香港音樂人Anders Nelsson,對方賞識她的才華,於是為她牽線英國Harper Collins出版社,讓黃晶岩為他們出版的英語教科書創作兩首兒童歌曲,這樣也讓她賺了幾百元的生活費。

她笑說:「經歷這些後,我覺得我未來可以去做勵志講座了,哈哈。」

在黃晶岩眼中,每到要陷入絕境總會出現一線生機,日子再好再壞,也就這樣踉踉蹌蹌走過來。上天或要勞損黃晶岩的筋骨和心智,卻也給了她最懂感恩的心。

音樂是老天賜的禮物

對黃晶岩來說,音樂是什麼?快樂又是何物?

她想了很久說:「音樂是老天給予我的禮物,讓我可以用它和眾生結緣。因為音樂讓我能表達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可以交到朋友,對我和他人來說也有療愈作用。我很少聯想到『快樂』(happiness)這兩個字,更多是『喜樂』(joy)吧……我比較嚮往自在。像現在坐在一個陽光照射到的角落,感覺比較舒服。然後心裏面最深切的感受,就是感恩。」

黃晶岩的圈中好友:(左上角起順時針,右)Anders Nelsson、董姿彥、陳彼得和陳麗儀。(受訪者提供)

黃晶岩(兩圖左)上洪菁雲主持的節目。(受訪者提供)

圈中好友不時送暖

黃晶岩個性偏內向安靜,在圈中比較談得來的朋友是本地歌手董姿彥、電台台長洪菁雲、DJ陳麗儀和歌唱老師陳彼得。黃晶岩和董姿彥屬「同溫層」,兩人一拍即合,有很多共同話題,經常談心;洪菁雲和陳麗儀一直非常關心黃晶岩的處境,不時伸出援手。

黃晶岩透露,她搬家時,扛著大大小小雜物箱子,但身體狀況無力應付,當時洪菁雲就叫了自己的先生一起幫她釘架子,還送衣櫃、收納箱等等,讓她很感動。

在這些星友們眼中,黃晶岩是怎樣的人?

董姿彥和黃晶岩是相識多年的好友,不時會到黃晶岩家一起聊天談心。(取自董姿彥IG)

董姿彥:心疼她被健康耽誤事業

我是在很多年前,玖健老師號召為汶川大地震錄製籌款單曲《別鬆開手》時認識晶岩。我們彼此蠻投緣的,之後一起合作參與了幾個籌款表演。後來她患上纖維肌痛(fibromyalgia)和抑鬱症,因此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工作。

身為朋友,我們蠻擔心她的,本來有推薦她到一些音樂學院教學,但她的身體狀況比較適合在家裡教學。這麼多年來,我看著她慢慢一步一腳印,讓自己的精神和身體健康越來越強壯。

她現在依然非常獨立,也搬進了自己的組屋,但她經濟上確實比較緊張,我真的非常心疼這個朋友,因為她真的是一個全方位的才女。她不單會寫歌、唱歌,還會彈吉他、鋼琴,也會畫畫,卻因為健康耽誤了事業。希望她在人生這個階段能夠喘息,她一直充滿正能量,是個溫暖溫和的人,我相信她的學生會感受到她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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