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改造並擺脫極端主義?兩名激進化青年現身說法

示意圖:青年觀看極端視頻後,猶豫要和朋友出去聚會,還是參加武裝組織。(圖:CNA/Rafa Estrada)
十多歲時在網上接觸伊斯蘭國相關資料後被洗腦,兩名曾激進化青年經過改造,如今已重新融入社會,並選擇現身說法,警惕年輕人不要像他們一樣誤入歧途。
個案一:不斷看暴力視頻 「讓自己準備好參加聖戰」
Hamzah(化名)與新傳媒英文新聞網CNA分享個人經歷時表示,在中學時期,通過新聞得知有伊斯蘭國組織的存在。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開始上網搜尋相關資料,接著一發不可收拾,一年內看了超過500個極端主義傳教士和武裝分子的暴力殺戮的視頻,有時一天會看超過五個小時。
他當時也打算到敘利亞參加伊國組織。在研究了組織的位置和去那裡的路線後,他計劃用學校助學金的錢買機票,以飛到當地。他最終在2015年在內安法下被拘留。
當時他誤認為身為回教徒,就有職責去加入伊國組織,跟他們並肩作戰,並以為不把組織當最高統治者,是一種罪孽。為了讓自己做好參加「聖戰「的心理準備,Hamzah因此不斷看暴力視頻。
他說:「我不是暴力的人,不過我儘可能看多一點斬首的視頻,好讓自己(對這些作為)感到麻木。」
「我記得我重複觀看那些視頻,看人們被活活燒死、在戰地開槍射殺別人。」他透露,自己當時覺得有點噁心,並不習慣看到這類畫面,但他仍強迫自己看下去。
個案二:就算被調查 仍相信是「考驗」
在2017年的時候,當年15歲的Daniel(化名)曾損壞哈莉瑪總統的照片,並呼籲伊國組織將她斬首,他因此第一次被我國內部安全局調查,並給予宗教輔導。
不過,他之後繼續支持伊國組織,最終在2020年被拘留。
Daniel說:「在我第一次被內安局調查時,我相信那是對信仰的一個測試,考驗我對伊國組織的忠誠。」
輔導員「因材施教」引導青年想通

導師 Salim和宗教輔導員Ustaz Ahmad Saiful Rijal Hassan。(圖:宗教改造小組)
宗教改造小組的宗教師輔導員Ustaz Ahmad Saiful Rijal Hassan表示,這些青少年起初目的單純,並不是想造亂,而是以為自己可以為宗教貢獻。
另一名宗教改造小組的義工輔導員Salim自2015年開始,擔任Hamzah的導師。他說, Hamzah出現極端化的情況時,當時沒有人指導他選擇正確的道路,他也記得當初Hamzah被帶到內安局拘留所時,顯得憤怒。
」他說『為什麼我在這裡?』 他非常堅決地表示不想原諒。所以我就在寬恕課題上下功夫。」
在拘留期間,他們每星期見面最多兩個小時。Salim說:「我希望他們把我看成一個在他們遇到困難時,可以尋求建議的人。」
輔導過程並非一帆風順,「有的時候,雙方都放棄了,表現出不尊重,我想,你在這裡表現出不尊重,我們就在這裡停止。然後我就走出(房間)。但我知道這只是一種策略。" 在休息一陣子後,他和學員會再繼續輔導計劃。
相關輔導計劃參考了其他相關人士的反饋,如心理學家和宗教輔導員的意見。在與他們開會後,Salim會為輔導課程制定自己的方案。
輔導計劃通常涉及幫助個案處理憤怒和悔恨的情緒,並將拘留當作鍛鍊自己的一個時機。
Salim說,就Hamzah的情況而言,是需要讓Hamzah「覺悟」,引導他努力向學,發展個人目標。
Hamzah說:「Salim在我困難時期幫助了我,尤其當我在被拘留的時候。他在我的個人生活技能方面幫助了我。」
"在那個時候,我正在參加O水準會考。這可能是我第一次認真對待教育,因為以前我之前忽略了學習。」
被釋放後會先收到限制令 以再進行評估
內部安全局表示,內安法令下發出的拘留令,每12個月內,諮詢委員會將審查相關拘留令一次。在評估一個拘留者是否適合釋放時,改造方面的進展是其中因素。
輔導員Ustaz Saiful在進行評估時,會考慮三點,分別是拘留者對輔導課程的態度、他們對宗教概念的了解,以及對未來的規劃。
「我們需要拓展他們的思維。我們需要讓他們自己覺悟,而不是直接跟他們說『你錯了』。」
拘留者被釋放後,會收到限制令。受限制令約束的人,不得改變其住所或工作,未經批准也不能前往海外。他們也不能上網或用社交媒體、不能發布公開聲明、不能在公開會議上發言,也不能印刷、分發或向任何出版物投稿,在非經允許情況下,不能成為任何團體的成員。
拘留者必須經過嚴格的評估,有關當局再決定是否停止他們的限制令。
重新了解宗教
Ustaz 表示,「我們要回到非常原理性的層面去理解聖戰,指的就是要奮鬥。要奮鬥什麼?就是要與壓迫作鬥爭,壓迫以惡習的形式呈現。」
他說,「如果每天早上無法起床上學,那個就是你個人鬥爭,這也是一種聖戰……聖戰其實就是把事情從壞變得好,從好變得更好。在人生中不斷改進。
他也表示,他們會給拘留者接觸不同的閱讀方式,接觸不同的解釋。
在改造過程中,被拘留的人對宗教將有新的了解。
Daniel表示,在經過改造後,他對聖戰的想法改變了,「我明白到聖戰無關暴力」。
「聖戰關於為做好事而奮鬥,可以是自我完善,也可以是為他人做好事。我意識到,雖然這樣聖戰聽起來很簡單,但要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或做出積極的改變並不容易。"
家庭是支柱
輔導員Ustaz Rijal和Salim在進行輔導過程的時候,都強調家庭的重要性。
如果拘留者面臨家庭問題,Ustaz Rijal會提供宗教建議,例如關於回教中珍惜父母的重要性。
拘留者的家屬每個星期可以探訪拘留者一次。在Hamzah被拘留的過程中,他的家人沒有錯過任何一次探訪他的機會。
「在被拘留之後,我發現我有點自私,我應該對家人表達更多感激,感謝他們在我身邊。現在,家人是我的一切。我將永遠支持他們,他們也將永遠支持我。」
Daniel說,他在被拘留前,與父母相處融洽。當他們到拘留所探訪他時,父母也常常鼓勵他。
「我把他們視為我的英雄。我很尊重他們,欽佩他們。」
「塞翁失馬 焉知非福」
現年20多歲的Daniel,剛剛在去年1月被釋放。他目前與家人同住,也繼續升學,未來希望在金融領域工作。
現在看回自己當初竟會支持伊國組織,他覺得自己有些愚蠢。
「現在,我覺得自己很傻,竟會被伊國組織的說法矇騙。」
在被拘留兩年後,Hamzah在2017年被釋放。不過,他之後仍與輔導員Salim定期會面,也會通過簡訊聯繫。
Salim說,Hamzah在被拘留兩年後,如魚離水,需要重新學習與同學合作。
Hamzah最終成為家中的第一個理工學院文憑畢業生。在2021年,他的限制令也被解除。當得知此消息時,他的家人喜極而泣。
看到兒子變得更成熟,Hamzah的母親感到驕傲,她說:「他很尊重人,告訴我他會照顧我。他每個月也給我家用,我也知道他愛他的兄弟姐妹。」
「Hamzah告訴我,他未來要找一個薪水更好的工作,以讓家人過得更好。」
Hamzah現在在營銷領域工作。回首在拘留所的那幾年,他覺得「浪費」,也有悔意。
「不過想想,其實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在我的人生旅途中,遇到了很棒的人。我也重拾了我遺棄的東西,尤其是學業。」
「雖然我可能浪費了幾年,但同時,我也有收穫,遇到了好人。我珍惜我現在和家人朋友的關係。我不想回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