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只能冷水洗澡,每天真实的睡觉时间勉强6小时,常常凌晨5点多就要集合,三餐10分钟左右解决是常态,永远处在训练和抱着枪去集合的状态中。这多少让我遗忘了身体的疲乏和这种疲乏所带来的负面情绪,然而,所有收敛在这一天下午爆发了。
这天中午的训练结束后就出奇地轻松,大家在阴凉处休息,围在section commander旁边问东问西。职业军人的生活精彩刺激,许多人的一生无法体验甚至想像的事情他们都经历过。聊著聊著有人送来了一摞书信,说你们中有的人收到家人寄的信喔,念到名字的人请上来拿。有几个队友在大家的起哄中还念了一小段书信的内容,气氛特别欢乐温暖。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都收到了信,然后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我独在异乡,与父母亲人相隔万里,压根没想到会收到家书。这信来得太突然,我走去拿信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为了避免在众人面前落泪,悄悄地躲在一个大柱子后边哭成了傻子。
其实,不是有些人,而是每个人都有一封家书。部队和士兵的亲人朋友们一起保密,要给我们这份惊喜,提醒我们一直有人在牵挂和惦念,给我写信的,是我在新加坡的同窗兼挚友。
平静下来以后,我想起克兰芝公墓里一位阵亡战士的墓志铭:“Only those who have lost can tell the pain of parting without farewell.”大意是,只有经历过失去的人,才懂得没有再见的分别是多么心痛。与我来说,长期的分离是主旋律,这份家书让我对在战争中随风而逝的生命产生了更多的共情,我也由衷感谢部队里的工作人员给予的关怀和温暖。
德光岛野外训练
德光岛有着迷人的海岸线,大片的田野,也有可怕的蜈蚣和另人过敏的土壤。这里是新加坡第二大外岛,是政府规划的军事保留地,NS男生们三个月的基本军事训练中心就位于岛上。初到德光岛我们就看到两个NS男生因为中暑被抬上担架,所有人立刻意识到即将到来的训练会艰苦非常。

(此图来自网络)
野外训练的第一课是如何使用face camou (油彩)抹脸,从描点、划线到涂抹,每一行的间距和颜色都有规定。抹完油彩我们被带到一片空地上,这里是今晚的宿营地,四面树林环绕。安顿下来之前要挖战壕、填战壕、搭帐篷、学习侦查、巡逻、处理生活废品的技巧。

(此图来自网络)
德光岛的土壤特殊,有些人会对这种土壤过敏,非常不幸的,我就是其中一个,两天后才发现肚子上长了密密麻麻的疹子。更可怕的是,10多厘米长的蜈蚣会在夜晚爬进衣服里咬人,第一次看到这种可怕的生物令我差一点当场昏厥。
搭帐篷的时候就遇到了一只,教官踩了它一脚,虫子灵活狭长的身躯在土里翻滚挣扎,画面凶残至极不能直视。我们在德光岛露宿了两晚,每天清晨都会有人因为蜈蚣的叮咬去医务兵那边接受治疗。

一位战友在挖战壕(此图来自网络)
挖战壕的过程异常痛苦,汗水会混著油彩和泥土流到眼睛里,袖子无法进行擦拭因为它比脸还湿、还脏。帐篷不是全封闭的,下起雨来只能阻止正面袭来的雨水,身下依旧汪洋一片。万幸的是这两天晴空万里,静谧的夜晚星空浩瀚。
踏着繁星的光辉,我们跟着section commander开始了夜行。为避免暴露,夜行途中没有命令不得说话和使用灯光,步入丛林后所有的光都消失了,睁眼闭眼没有任何区别,偶尔会遇到标志方向的荧光棒,这玩意儿叫萤光是有原因的,除了晃眼睛照明能力基本为零。此时顾不得虫子了,该摸著过的地方必须妥妥地上手。在一棵大树下,Section commander特意带领我们驻足了几十秒,感受彻底的寂静和黑暗。这经历奇妙而独特,当时所有的嘈杂散去,内心变得纯粹和平静。死亡是什么感受呢,是不是就似这般混沌而虚无?
从丛林出来后section commander在夜色里给我们讲述了他入伍以来的收获,不少人最初就是为了一口饭吃,部队里的士官军官们对此非常坦白。他们与自由民的生活越来越远,重新融入困难重重,但职业军人的道路丰富而多彩,他们是新加坡武装力量的脊梁,与自然和人性的进行着直接的对抗。这位军官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也祝愿我们所有人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获得充实的人生。
接下来主要围绕着遇袭、建筑物排查、格斗训练展开,各种细节可能涉及保密协议不便在此透露。这些训练的综合考察在Battle Inoculation Course的训练场地展开,如图所示这个150米的场地模拟了多种地形以及战场上可能发生的危机状况,要求士兵用正确的方式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击杀任务并且通过,是CS的真人版和简化版。令人尴尬的是,扛着7、8斤重的枪匍匐前进特别困难,那不是在匍匐,而是在蠕动,蠕完了这150米连爬起来都很困难。

Battle Inoculation Course 的场景图,此图来自网络

Battle Inoculation Course 中的建筑物排查及射击任务(此图来自网络)
德光岛的最后一个训练是负重行军3公里。负重是什么概念,就是背着30多斤的军包在德光岛炽热的阳光下行走。这个时候如果你已经吃完了部队派发的军用干粮,那么恭喜你,背包的重量可以减轻不少,如果没有吃完,那就含泪走完这条路吧。最后的1000米会模拟队友体力不支倒下的状况,此时6人一个小组,需要扛着担架上80斤重的“战友”前行,每隔一段时间换下一个6人小组。

Route march时背负的“战友”是40公斤的水箱(此图来自网络),我们的背包重30多斤,另外还有自己喝的三四斤的水
对我来说这是最艰难的一个项目,作为一个身高160、体重90+的软妹子,让我凭蛮力抗东西真的要命。我已经忘记了是怎么到达终点的,也不记得终点是哪里,我只记得趴在地上瘫了好久一阵子…
关于德光岛的最后记忆是它美丽广阔的海岸线,岸边是成片的田野,黄昏的风夹杂着凉意,卷起了一丝离别的忧愁。
此去不经年 后会终有期
我们回到了Maju Camp进行阅兵典礼,正式为两周的基础军事训练画上了句号。阅兵结束大家合影道别。两周的训练虽短暂但难忘,每个人都在这里流下汗水和泪水,可惜收获的日子亦是离别的日子,时光太匆匆,难诉心中的情谊。

我和我的Buddy

我和Sargent Major

Sargent Major给我们定制的徽章,特别精致,每个人都收到一枚
这段时间里我由衷感受到新加坡的强悍的军事力量,部队低调谦卑,有着岛国民众独有的谨慎和危机感,这种强大的一方面体现在短时间内培养武装力量的能力,支撑这套训练体系的是高度专业化的职业军人,繁荣的经济和高效的政府,他们大胆果决的同时不失细腻与温情。志愿军的总指挥Mike Tan上校曾经为每个士兵PS相片到深夜,这种事情放在别国真是难以想像。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兵营的,整理行李时过去两周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战友的笑容,Buddy的拥抱,教官不舍的目。临走时还下意识地找我的SAR21。唉,再见了我的“丈夫”,我爱你修长而刚毅的身材,爱你冷峻利落的个性,和你共处的时光宝贵而独特,但愿此去不经年,后会终有期。
(图文由张梦真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