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金馬侖菜農之子,意外接手手套工廠,如今成新加坡億萬富翁,連司機也不知其住址

黃德順
談到大馬手套天王,一般離不開頂級手套執行主席丹斯里林偉才博士、賀特佳執行主席關錦安、高產柅品工業董事經理丹斯里林寬城,甚至是不在「南洋富豪榜」內的速柏瑪總裁拿督斯里鄭金升。
實際上,大馬還有一個隱形的手套天王,多年來一直低調而安逸的躲開了掃描手套業的雷達。
他就是新加坡上市公司立合斯頓控股(Riverstone Holdings)的掌舵人黃德順,一位金馬侖菜農之子,曾當過短暫的中文報章記者,1988年離職後投身手套業,憑著大學所念的化學專業知識,最後赤手空拳從打工一族化身為工廠老闆。
經多年來刻苦耐勞的打拚,黃德順晉身為鮮為人知的手套天王之一,2018年更擠進了《南洋富豪榜》,以13億令吉的身家,空降第34。

在大馬起家的立合斯頓,雖在新加坡上市,卻是名副其實的大馬手套公司,廠房分設在雪蘭莪武吉布侖東、霹靂太平,甚至是泰國、中國。
自創無粉配方領先業績
黃德順從1988年開始和手套業結下不解之緣。
當時結束短暫的記者生涯後,他在雪蘭莪士拉央運作的一家外資手套工廠擔任經理,不久後洋人東主有意落葉歸根返回美國,建議他接手,就在這種無心插柳的狀況下,柳成蔭!
手套是膠製品,粘性極強,生產尾段必有一個環節是讓工人撒放粉末,分解每個手套,以便裝盒。而這位馬來亞大學的(榮譽)理科學士發揮專業,研發出無粉配方,從烘爐倒卸出來的手套全無粘性,直接上盒,大幅減少耗時耗人的工序。
1995年,立合斯頓科技有限公司成了全馬首家生產丁晴膠手套的領頭羊,那套無粉技術用在乳膠和丁晴膠一鳴驚人,在整整前4年的運作中讓立合斯頓占儘先機,打穩強勁基礎,進而逐漸成長、羽翼日豐,不斷購廠擴張生產線,直到2006年,一飛沖天到新加坡上市。
去年,該公司在太平的第五期擴充計劃大功告成,年產量達90億隻手套,放眼在今年底前增加14億隻,提高總產量至104億隻。
不久前,該公司斥資1820萬令吉,分別在拉律、馬登縣購買了3塊毗鄰工業地,總面積達14.6公頃,以便興建新廠,增加生產線;大計一旦完成,想必又更上層樓。

立合斯頓曾三奪《南洋商報》早年主辦的「金牛獎」,低調的黃德順把榮耀全讓了給戰友。2005年,黃鐵軍從時任房政部長黃家定手中領獎(左);2006年,李偉強從時任財政部副部長陳廣才手中領過十強的獎項(右)。
獨排眾議 上市獅城
本地其餘舉足輕重的手套公司都在吉隆坡掛牌,立合斯頓為何「獨排眾議」,選在新加坡上市?這是黃德順當初逢人必須解答的問題。
事出必有因,搬得出台面的,就是想把資金的籌集範圍,擴大到泰國、中國、新加坡等地方。也有位分析員認為,立合斯頓是重視新加坡國際化的地位。
有另一說法,相當符合黃德順恰與其他手套大亨相反的低調作風。兩年前,有項分析報告如此評析,「本地及海外投資者對於立合斯頓缺乏業務及管理層的了解,使估值與同行相比有顯著差異,處於較低水平。相比之下,立合斯頓當時本益比還低於10倍,而同業者都處於20倍以上水平。」
「不僅如此,大數股東都歸屬管理層,導致股票流量不大。由於公司每年固定派發股息,願意脫售的人也不多。以上因素導致公司往往落在機構和散戶投資者的視線之外。」
業務在一班手足無私的拼搏下,連年蒸蒸日上,分紅分利,派息不斷,但卻不必應酬,不必曝光,不必常常接受分析員探訪,黃德順樂在其中,繼續享受低調。
連司機也不知住址
本地掛牌的手套生產公司,有哪位不認識它們大老闆的,但卻有多少人知道立合斯頓的老闆?不必內疚,有些大商家長袖善舞,公司、社團,乃至慈善活動,都占了報章不少版位,黃德順只是一個異數。
這位異數不愛應酬,作息規律,早起早睡,上班下班,運動看書,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變化極微。
朋友笑稱,他的低調近乎變態。何出此言?因為他既不想受人干擾,也不愛干擾下屬作息,甚至連司機也不懂他真正的住址。
他每天上下班,都是自行駕車往返武吉布侖冬大本營;需要去外埠巡廠,就從大本營出發,回也是先直奔大本營,然後自己駕車回家。最誇張是,有時出國公幹之後需要直接回家,司機從機場把他載到住家附近時,他會吩咐停車,然後自己步行回家。
對於平凡而低調的生活,他向摯友笑稱:「有時古板到連自己也覺得很乏味。」
注重家人安危
在金馬侖菜園長大的黃德順一向刻苦耐勞,如果卸下西裝長袖衣,穿上T恤短褲,再加上一頂笠帽,像極回歸本位——菜農。
他天性喜歡運動,個子不高,卻愛打籃球,羽毛球技術也不賴;在一次籃球賽中受傷導致脊椎錯節,時而喊痛,隨著年歲增長,不敢再在球場上騁馳,可是運動細胞不甘寂寞轉換跑道,迷上了馬拉松,成了一口氣可跑50公里也不喊累的長氣袋。
他自嘲命苦,卻慶幸享有自由,不想像其他富豪般,出入須有保鏢護衛,失去自由;而在這自由的空隙中,對自身出入卻又那麼謹慎,原因不在自己,而是跟所有有錢人一樣,家人更重要。

獎罰分明 與下屬共同進退
管理這麼大間公司,手下當然無弱將,幾位當初跟他一同打天下的戰友,也著實分享到豐碩果實。
不過,這是一間有賞有罰的公司,不是慈善機構,曾經有個銷售經理因為處理外國的合作事宜不力,令公司瞬間虧損數百萬令吉,這個經理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賠了約40萬佣金,等於白做兩年。
身為公司掌舵人,黃德順承擔的損失,只會是更高的數以百萬計,他坦蕩蕩:「沒法子,那個經理必須負起責任,不然犯了如此重大錯誤而毫無後果,很難服眾;當然,我也責無旁貸,所以承擔的財務後果更嚴重。」
重點是,經一事、長一智,那個經理早已搞定賠償,繼續為公司賣命,但卻比以前更謹慎,直到今天。
致富之路 由儉由勤也由天
常人說:小富由儉,中富由勤,大富由天。
黃德順的超級富豪地位,由儉由勤也由天。
說到勤儉,「英雄所見略同」的老闆級人馬,多半希望員工有此「美德」,然而打工一族可能會恨到牙痒痒。
很多大公司高管,都愛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來說服老闆為本身添購設備,例如電腦、手機、公司車等。
黃德順也有這樣的高管;有一次,有位高管要求更換駕了5年的公司車,不果。
老闆的理由一、他自己的轎車駕了9年沒換,性能良好,找不到更換的理由;理由二、幾年前曾遇嚴重意外,做了最壞打算,若有安全問題,寧換車,但技工功夫到家,車子大修後,駕了兩年,一切安好,用到現在,其他人無大礙的公司車,找不到換車的理由;理由三、高層若頻換新車,看在下面數以千計、收入只超過最低薪金標準的草根員工眼裡,感受如何?
結果,高管今天還是駕著原有的公司車。
身家只是數字
坐擁13億令吉身家,一般人幾世幾代都用不完,但在黃德順眼中,這些數字都是假象,尤其對做大生意的商家來說,只要方向出了一些差錯,一切可在瞬間蒸發,留也留不住。
更重要的是,超級身家所背負的,是一個企業的延續,超過3000位員工的飯碗,無以形容的沉重責任。
公司規模再龐大,他股份逾半,價值超過10億,但卻不能隨意買賣;即使要賣,礙於這一行競爭高度激烈,也不容易找到買家。
最有保障的,反而是自己的公積金。他告訴還在念著大專的孩子,其財富資產可能會化為烏有,或許亦可資傳子孫,但公積金里按月繳納而成的積蓄,想都別想,因為那是他養老的老本。
黃德順有個交情匪淺的朋友這麼形容:「這位大亨絕對是廣東人所說的『面懵心精』的經典人物。他常愛自嘲,譬如說投資什麼都不賺錢,買什麼股跌什麼股,投資產業也沒賺。
「但是客觀來看,他才是最成功的投資者,大半生精神就耗在打理唯一的生意:手套業,精心而專心,心無旁鶩。」
大賺而永不大誇,這不是大智若愚是什麼?對此評價,黃德順的反應是:我是傻人有傻福!
後記:
低調的性情中人
這不算是一篇正式的專訪。我毌寧把它當作是對幾十年老友的側寫,以及綜合最近一次茶敘的印象記。
黃德順30多年前是我一起採訪的同事,一起打球的夥伴,一起出遊的哥兒。
每每回首話談年,他專訪時任貿工部長丹斯里拉菲達前,對著鏡子梳了又梳,直至箭豬髮型梳得「貼貼服服」的趣事;羽毛球場上領先14比7都贏不到我的遺憾,總是我們樂開懷的趣事。
當年離開《中國報》後,這位化學系大專生在手套工廠當化學經理,終可學以致用,如魚得水。那些日子,我常去其工廠探班,年少玩興大起,陪他一起攪拌一大桶的化學藥品,不亦樂乎,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就是他日後領先市場的無粉技術配方。黃昏下班後,他則用小貨車當起教車師傅,助我準備考車。
接下來的日子,看著其事業風生水起,豬籠入水,為他開心;直至一天,我在報館接到他一通叫人心碎的電話,愣在那邊,眼淚全不受控,電話那頭的當事人反而語態冷靜,不久後,他陪太太暫離傷心地到澳洲長住,同時也升學進修,考了個碩士學位。
那段期間,他只能隔洋遙控,但創業夥伴李偉強、胞弟黃鐵軍及其團隊沒令人失望,公司繼續穩健成長,待他正式回歸之後,業務更是如虎添翼,直至新加坡上市。如今那兩位當年並肩作戰,一起白手興家的年輕小伙子,也早已躋身千萬、億萬的層次了。
黃德順無疑是超低調的手套天王,外人總說他沉默寡言。
他2月間捎來一則簡訊:「在墨爾本機場,和兒子說再見後流了一堆眼淚,真不好受。兒女不在身邊,還得慢慢適應。」
骨子裡,絕對是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