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被認為是世界上設計得最好的城市國家之一。不過,策劃這小紅點的幕後功臣則有兩個遺憾。
現年82歲的劉太格曾任新加坡建屋發展局局長、市區重建局局長,是我國著名城市規劃師,是「花園城市」和「居者有其屋」理念的實踐者,他更被譽為「新加坡規劃之父」,不過他本人不太接受這個美譽。
作為新加坡的總規劃師,劉太格在建屋局服務了超過20年,提出「衛星鎮」規劃方案,居民只需5至10分鐘就可滿足衣食住行需求,避免長距離出行,減少了交通壓力。那些年,建設了20多個「衛星鎮」,超過50多萬個組屋單位,讓近八成的新加坡人入住組屋。
劉太格當初按100年的年限、550萬人口來規劃新加坡的建築和布局,這個做法在當時被視為非常超前的規劃。
劉太格離開政府部門後,在1992年,劉太格加入雅思柏設計事務所,擔任高級董事,應邀在全球50多個城市提供城市規劃及建築設計服務。2017年,劉太格創辦墨睿設計事務所,旨在培養團隊中的年輕中堅力量,傳承他的規劃心得,與世共享。(商協Socium提供)
日前,劉太格接受美國新聞網站《商業內幕》(Business Insider)採訪時回望過去,他認為自己在新加坡的規划上有兩個遺憾。
遺憾一:沒能為新加坡規劃腳踏車道
劉太格說:
「當我在建屋局時,我曾提出為國人規劃腳踏車道的想法。當時,我和同事們進行了好幾輪討論,但最終因新加坡的炎熱天氣決定放棄這個計劃,我們覺得新加坡太熱了,不適合騎腳踏車。」
他認為,這些年來,新加坡人和世界各地人民的生活態度已發生了變化。
劉太格說,
(如果可以重來),他希望自己能在道路上開闢腳踏車道,讓腳踏車也能安全騎行在街道上。
他說,幸運的是,他相信我們現在還能這麼做。
劉太格今年5月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提及回首規劃新加坡有什麼遺憾時,同樣提到他應該為新加坡修建腳踏車道。
由此看見,劉太格對沒能規劃腳踏車道這件事挺在意,也感到非常遺憾。
的確,新加坡的腳踏車道計劃落後於很多發展城市,如德國的阿姆斯特丹和丹麥的哥本哈根。
新加坡全島連通的腳踏車道是從2010年後才開始興建。目前全島的腳踏車道(cycling paths)總長約525公里,占新加坡9600公里的公路網絡(road networks)約5.7%。
陸路交通管理局預計,2030年本地腳踏車道網絡將擴增至約1300公里。
圖為義順腳踏車道,全長15.5公里,居民可騎腳踏車沿著義順環路往來市鎮的主要設施,更方便也更安全。(聯合早報)
新科大建築學教授施勒爾德(Thomas Schroepfer)告訴《商業內幕》,創建腳踏車道車道對於可持續發展的城市至關重要,既可減少交通擁堵,減少排放,還能通過增加騎腳踏車的活動來改善公眾健康。
遺憾二:沒能保留任何亞答屋區
最最最讓劉太格惋惜至今的,是在規劃新加坡的過程,沒能妥善保留任何亞答屋區,以致後人沒機會親眼目睹新加坡原汁原味的面貌,從中去見證和感受新加坡在數十年間的快速發展。
因次每每有媒體提出這道「遺憾題」來問他時,他一定會提到這個「痛點」。
上世紀60年代獨立初期,新加坡的200萬人口中,有將近三分之一居住在環境比較邋遢的亞答屋區和違法興建的屋子裡。
劉太格說,到了1985年,新加坡政府才成功通過建屋局為大約120萬貧民提供新的安居之所。
新加坡60年代的貧民區。(市區重建局網站)
但劉太格說,
「雖然這是一項非常令人滿意的成就,但我感到遺憾的是,我們沒有試圖保留幾公頃的原始貧民區,讓這一代和下一代的新加坡人,見證我國的發展有多迅速。
再多的照片或文字,都無法充分反映貧民窟居民早年的惡劣生活狀況。正如我們常說的,眼見為實。雖然今天我們已看不到亞答屋區,但這也反映了新加坡人的生活條件好了許多。」
他早前受訪時也說,
如果能留下這樣的貧民窟,下一代就會知道上一代的生活情況,可以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一方面感激過去,一方面也減少埋怨。
劉太格想保留類似貧民窟的亞答屋區,新加坡人會有共鳴嗎?
新加坡社科大學的副教授Rita Padawangi認為,若要保留貧民區,也必須考慮到如何安頓住在這些老房子裡的人,因為只有當這個地方還有人住,保存才變得有意義。
若要保留有人群居住的「貧民區」,就有點類似中國的「城中村」。
眾所周知,住在「城中村」的人一般都會想儘快搬離,畢竟城中村以低矮擁擠的違章建築為主、環境髒亂、人流混雜、治安混亂、基礎設施也不足。有點游離於城市管理體制之外,成了都市管理盲區。
Rita認為,與其保護貧民窟,不如保護新加坡碩果僅存的甘榜或村莊。
她解釋說,新加坡人懷舊時,仍然會想起本地的這兩個地方:新加坡最後一個甘榜——羅弄萬國甘榜,和最後一個村莊烏敏島。
它們仍然存在,不是因為被特地保存下來,而是因為這兩個地方至今仍有人居住,這就是它們變得有保留意義的原因。
位於楊厝港路旁的羅弄萬國甘榜,是島國目前僅存的甘榜,只剩下二三十戶人家。由於年輕人都不想繼續住下去,目前只剩下少數幾名年長者居住在那裡。
羅弄萬國(Lorong Buangkok)這個最後的甘榜是新加坡最公開的秘密花園。(聯合早報)
烏敏島則是新加坡東北海岸外的一個小島,住著大約38名村民。
配合烏敏島計劃(The Ubin Project)落實10周年,國家發展部長李智陞6月22日宣布小島下個10年的發展規劃,就包括「甘榜屋修復計劃」(Kampung House Restoration Programme)。
烏敏島計劃涵蓋五個方面,即保護生物多樣性、教育和研究、永續設計和做法、自然休閒,以及社區、文化和歷史。
不過,行內人都認為「烏敏島計劃」的啟動來得太遲,因為早期沒有系統的遺產保留計劃,已無法追回這部分失去的歷史,甘榜屋其實只是昔日烏敏島民居舊貌的一小部分。
除了這兩個地點,新加坡也有一個最後的漁村——實里達漁村,不知道它日後的命運會怎樣?
其實,對於新加坡人來說,城市規劃中徒留的遺憾何止這些?
新加坡人深感遺憾的還有:一些具有設計價值和歷史價值的老建築沒能被保留下來。例如:國家圖書館、國家劇場、舊國家體育館、第一個水族館、丹戎巴葛火車站的月台等等。
另外,天福宮的舊名匾已不知所終、粵海清廟的庭園變小、最早的華校之一的萃英書院(創立於1854年)目前也只剩下正門的一面牆。
可幸的是,這幾年新加坡開始系統化地保留一些帶有集體回憶的老建築,如黃金大廈和珍珠坊。就不知這種保留外貌但內部煥然一新的保存方式,對於新加坡的下一代有沒有具體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