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眼收到北京大學副教授皇文進（新加坡籍）讀者來函，希望刊發他的觀點《新加坡需要就新輔助生殖技術進行公眾諮詢》。
新加坡眼刊發此文，不代表我們同意作者觀點。近年來，為了應對新加坡迅速老齡化的人口結構和低迷的生育率（2022年創下新低），新加坡正在越來越多地使用新輔助生殖技術。
因此，新加坡生物倫理諮詢委員會(Singapore Bioethics Advisory Committee)應及時審視與新興生殖技術平台相關的倫理、法律和社會問題，總結如下：
● 體外配子發生(In Vitro Gametogenesis)是指從體內其他細胞類型（如皮膚細胞）中培育出人工實驗室的精子和卵子。利用先進的分子生物學技術，皮膚細胞可以被重新編程為胚胎幹細胞樣狀態，然後通過實驗室培養皿中的各種化學物質和生長因子誘導其發育為功能性精子或卵子。日本和中國的幾個研究團隊已經成功通過體外配子發生從小鼠和大鼠的皮膚細胞中培育精子和卵子，從而誕生了健康的活體後代。此外，這些後代能夠正常繁殖並產生健康後代。這種技術在不久的將來很可能會在人類身上得到運用。
● 人造子宮技術(Artificial Womb Technology)是指用於在人體外孕育人類後代的生物工程系統，技術上稱為體外發育或體外妊娠。迄今為止，通過動物模型，特別是綿羊，已經開發出能夠維持早產兒生命和發育的人造子宮系統。預計很快就會開始人工子宮技術的臨床試驗，以挽救生命和維持極早產兒的發育。然而，通過完全體外發育來維持人類胚胎在整個妊娠期的發育在近期可能並不可行。
● 合成人類胚胎(Synthetic Human Embryos)是指完全由幹細胞產生的胚胎樣結構，可繞過自然受精過程，不需要精子或卵子的參與。以色列魏茨曼科學研究所的一個研究團隊在2022年和2023年相繼成功利用小鼠和人類幹細胞實現了這一壯舉。據報道，這些合成胚胎顯示出大腦、跳動的心臟以及體內所有其他器官的基礎結構。此外，還具有基本的胎盤、卵黃囊和其他外部組織，這些組織或可確保胚胎在移植到子宮後的生長和發育。迄今為止，尚未有動物或人類來源的合成胚胎成功產生活體後代，但鑒於近年來科學的快速進步，這一障礙可能很快就會被克服。在這三個關鍵的生殖技術平台之上，還存在基於人工智慧（AI）的胚胎多基因篩查和人類生殖細胞系基因編輯技術，這一技術不僅可以預防和治癒遺傳疾病，還可以用於人類改良。人類改良指的是在人類後代中篩查、選擇或基因編輯非疾病相關的理想社會特徵，例如智商較高、身高高大、膚色白皙; 在之前由新加坡生物倫理諮詢委員會牽頭的公眾諮詢中，至少已經部分或全部討論了這個問題。因此，新加坡生物倫理諮詢委員對新輔助生殖技術進行的未來公眾諮詢應該涉及以下相關問題：
● 治療與年齡相關的女性不孕症，作為常規生育力保存程序（如卵子冷凍和卵巢組織冷凍）的輔助和補充。這可能引發新的倫理問題，例如對婦女施加壓力，要求她們在高齡生育，或迫使她們遵循「男性化」的職業結構。
● 為失去親人的配偶和父母提供死後生殖。在親人不幸早逝時，可以從屍體中獲取組織和細胞，並用於生產合成胚胎，或通過IVG生產人造卵子和精子，並在人造子宮中妊娠。毋庸置疑，這將是極具爭議的，尤其是在沒有死者知情同意的情況下。此外，還存在對遺腹子女的權利、福利和心理影響的倫理問題。
● 事實婚姻中的同性伴侶利用這種技術（新加坡禁止同性戀婚姻），在非常規關係中生出與雙方有遺傳關係的後代。即使新加坡禁止事實婚姻中的同性伴侶使用新生殖技術，但這些技術仍然可以在海外進行。因此，由此產生的後代將給新加坡政府帶來困境，新加坡政府必須解決與居住權、公民身份和父母權利有關的法律問題。
● 體外配子發生技術可為不孕患者大量生產供體精子和卵子，目前全球範圍內供不應求。為個體患者定製的體外配子發生可能會導致卵子和精子的過量生產，這些卵子和精子可能會捐贈給其他無法負擔高昂手術費用的不孕症患者。由單個個體捐助所產生的多個後代之間存在意外近親性性關係和婚姻風險的風險增加，而新加坡的高人口密度和小面積可能將進一步加劇這一問題。更有爭議的是，從著名演員、時裝模特、體育明星、傑出科學家和著名音樂家等受歡迎和有成就的個人大規模生產供體卵子和精子，以供應高端優生學機構。
● 基於人工智慧的多基因胚胎篩查(PGT-P)和人類種系基因組編輯的關鍵技術瓶頸是可供篩選、選擇或基因修飾的胚胎數量有限。這一問題可以通過IVG技術或從幹細胞中產生合成人類胚胎來克服。在這裡，關鍵的倫理問題在於這些技術在人類改良方面的應用，即篩選、選擇或基因編輯非疾病的社會理想特徵，如高智商、強運動能力和美的外貌特徵。
● 使用（或濫用）人造子宮技術，使原本健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避免懷孕和分娩的身體負擔和痛苦，從而實現新形式的性別平等和女性解放，以及免除休產假的需要，讓她們可以專注於工作和職業發展。
● 通過人造子宮技術維持流產胎兒的生命和發育，然後將孩子交給他人收養或孤兒院撫養，從而避免或減輕墮胎的道德負罪感。
● 如果完全由幹細胞產生的合成人類胚胎可以被證明在移植到自然人類子宮或人造子宮時能夠產生活的後代，那麼必然會引發關於它們的人格和道德地位的問題，以及將它們用於各種非生殖生物醫學應用是否合乎道德。例如，合成人類胚胎可以作為可移植組織和器官的來源，以及新開發藥物的篩查和測試平台。總之，鑒於近年來上述這些新輔助生殖技術領域取得的快速進展，當務之急是在政策制定者、醫療專業人員、生物醫學科學家、宗教領袖和各種公眾中就相關的倫理、法律和社會問題展開多學科討論。
皇文進 (副教授)北京大學丨作者
新加坡丨圖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