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莺”在新加坡是非法的存在,一旦被抓到就要遣返回国。新加坡警方在2012年逮捕了大约5300名外国流莺,2013年则逮捕了大约4000名,对其进行罚款、起诉、监禁、遣返以及拉黑。
不同于合法持黄卡的性工作者,流莺多数是持旅游签证入境,只在新加坡停留数月,反反复复。她们也不都是年轻的小姑娘,而是有大量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据报道还有“陪读妈妈”。
即便姿色一般,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了眼角皱纹,但她们举著酒杯,几个媚眼就把客人迷得七荤八素。

在卖淫生意上,流莺是合法性交易场所的竞争对手,老板们讨厌流莺,但又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他们不大会联手警察,因为他们的很多行为也不合法。再者,警察频繁巡街会影响到客流,而这是性交易场所和周边商铺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大家的基本原则就是不惊动警察,这是一种默契。
此外,根据新加坡的《妇女宪章》规定,拉皮条是非法的行为。
2017年,一名新加坡男子自学网页设计,为性工作者们建立了一个网站,贴上艳照,然后明码标价,客人则在网页上面预定性工作者,而这名男子就从其中赚得广告费。这种情况因为违反《妇女宪章》中不允许靠性工作者赚钱的条例,他最后被捕入狱,判刑33个月。

在芽笼,一般在性交易场所和流莺周围可以看到很多男人,有的帮着拉客,有的只是随意站着。
他们就是所谓的“马夫”,一是帮性工作者把风和拉客,防止警察突袭扫荡;二是如果有什么纠纷的话,他们也可以解决。这样的工作是有酬劳的,他们会从性工作者的每笔交易中收取一定比例的保护费。
这样也是不合法的,被抓到也会受处罚。

说完了性交易的提供方,再来说说性交易的购买方。
新加坡在这方面要宽容得多,俗称的“嫖客”在新加坡是合法的。
首先是合法性工作者,因为她们是持证上岗,所以嫖客与这些性工作者进行性交易,自然是不犯法的;而如果是与流莺或是非法风月场所的性工作者进行交易,也不用担心。
如果光顾非法卖淫的性工作者,被当场抓个正著,警察也是抓非法性工作者而已,嫖客则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这一切都有个大前提,不得与未成年人发生性交易。
就是说,哪怕你情我愿,只要对方不满18岁,就是犯法的。2008年2月,新加坡国会修改《刑事法典》,将跟未满18岁男女进行性交易列为违法行为,一旦罪成,可被判坐牢最长七年,或罚款,或两者兼施。

03. 性产业中的“秘密”
新加坡的性产业中,还有一些心照不宣的“秘密”。
2017年,《南华早报》曾针对新加坡的性交易现状发表报道。

“性工作者可以持有合法的证件卖淫,同时也有很多流莺徘徊街头,有一些甚至被类似黑社会的组织肆意残踏——这些都是非法的!”
新加坡对合法性工作者的监管相对宽松一些,其重点目标是打击非法站街的流莺,而对于咖啡店、按摩房、酒吧、KTV等场所也查,但并不频繁,只是偶尔突击检查,对于酒店则基本是有报案才去查。

虽然身材妖娆的东南亚女性也时而可见,但华人流莺的数量无疑是最多的。在芽笼面对面采访了 176 名性工作者的新加坡南洋理工助理教授梁凯文,在与他人合作的有关芽笼性交易的经济学论文中这么写道:
“大量的华人女性令芽笼成为华人顾客的首选,他们希望从性工作者身上获得‘女朋友’的体验。这个地方,对于渴望陪伴的年长单身男性,尤具吸引力。大部分的顾客是新加坡人……”
对于流莺而言,首要目标是不能被警察抓住,一旦她们被抓到,往往面临着被起诉,监禁,罚款,然后遣送回国,并且被列入新加坡黑名单,以后再也不能来新加坡。
其次是要拉到客人,大部分情况是亲自上阵,也有一些是“马夫”帮忙拉来的。
最后还要保证自身安全。她们没有工作签证,没有在政府注册,没有安全保障。有报道称,有些嫖客会利用流莺在法律上的弱势地位,对其拒绝采取避孕措施,或进行虐待或抢劫。
2019年6月,新加坡就发生过三个少年装成嫖客,持刀上门抢劫非法妓女的事情。
新加坡非营利组织 The Project X 陆续针对性工作者进行调查,发现言语骚扰和肢体攻击为性工作者最常面临的两大问题。

为了保护自己,流莺一般会选择与街头混混合作,出钱让对方替自己把风和当保镖,当警方巡街频繁时,还会让这些混混去街上为自己拉客。
然而,不管是在拥有执照的性交易场所、还是在灰色地带的酒店里,不管有没有皮条客和混混的保护,流莺被客人赖账、甚至遭受人身侵害的例子,屡见不鲜。报警当然不可能,她们自己躲警察都来不及。
一位性工作者Sherry说:
“我常常听到有朋友,被嫖客虐待的事,她们会被人,又推又打砸在地上….我以为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知道怎么反击。只是最后……我被打倒在地上时,才知道绝望二字怎么写。”
回忆起自己被虐待的画面,Sherry很痛苦的说:
“我想知道,如果我真的像他们口中说的那么脏的话,是不是大家都不会接受我了,这让我觉得自己变得没什么价值了。我每天站街时都很担心,怕自己挨打……”
Sherry说,她过着度日如年的生活。
“每天早上四五点回到家,我会先把自己彻底洗干净!不管是那些人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部洗掉后,就去睡觉。第二天,为了能攒钱养活自己,我又打扮得美美的,重复著头一天的生活……”

除了身体上的虐待,性工作者们面临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虐待。
“我觉得客人们不尊重我们,主要是因为,他们不觉得性工作是份正经工作。因为料到了我们不会去报警,他们总会大胆地虐待我们。”
这些流莺中,有的是生活所迫,有的则是自愿。
生活所迫的流莺里,“陪读妈妈”是不得不提到的一个群体。
新加坡留学有母亲陪读的政策,被新加坡中小学录取的外国学生,不论是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都允许学生的母亲或其他直系女性亲属到新加坡陪读,直到孩子中学毕业为止。而且,在学生入学一年之后,符合条件的陪读妈妈可以申请到工作准证,在新加坡合法工作,补贴孩子的学习生活费用。
曾为陪读妈妈的作家萧萧,在她讲述陪读妈妈群体的书里面提到,2002 年之后一段时间,陪读妈妈数量猛增,她们多是下岗女工或个体户,以破釜沉舟的姿态,将新加坡视为新生活的开端。
其中一部分陪读妈妈,在晚上换上了艳装,来到芽笼的街上。

“收入上,其实流莺会比店里攒的多。”
一位曾经的流莺Linsy如是说道。她是一名马来西亚华裔,在新加坡读大学,听马来西亚同学透露,去芽笼做流莺,一个月可以赚半年的生活费,不由心动,走上了芽笼的街头。
Linsy 觉得新加坡的法律无比残酷,充满歧视:
“先说性工作者,因为没有去办证,不愿意和妓院平分,就要分出来非法和合法!凭什么我们自己的劳动所得要给妓院分一半?再说嫖客,他们无论如何都是不犯法的,即便嫖客打人,也说是 SM 或自愿的。新加坡是把人当做物品你知道吗?不,是把外来的人当做物品,他们不让本地人做,只从东南亚国家购买进来,合法的,使用两年,使用期过来就扔了,别来毒害他们;不合法的,罚钱啊,滚开啊。这些法律骨子里就是歧视人的。”
Linsy曾亲眼目睹警察的一次突击检查,四个流莺抱着头挡着脸猫著腰被警察推著进了警车,而嫖客们则拍拍屁股,毫发无损,光明正大地离开。
看到流莺姐妹们的无措和羞愧与嫖客的理直气壮形成的鲜明对比突然让她满身怒火,她觉得自己这一刻和她们一样,低到尘土里。

这样的经历坚定了她不再做流莺的心。
也有一些自愿从事性工作的人,她们觉得这样挣钱更快、更轻松一些,也或者,她们只是想体验一下风尘,这是她们的自由选择。
04. 一念悬崖,一念天堂
对于新加坡警方而言,驱散和抓捕流莺是为了控制芽笼地区性交易扩张的局面,同时防范公共健康风险。但警方也清楚,性交易在新加坡是不可能被真正取缔的,如果性工作者流散到整个新加坡,到时候更难统一管理。
随着社交网络的发展,一些性工作者选择通过网站和社交软件招揽生意,双方在线上交流,线下交易。乌节路的豪杰大厦也曾被曝光有美容院“挂羊头,卖狗肉”,偷偷提供非法性服务,这种方式在新加坡想要彻底取缔也绝非易事。

除了红灯区外,芽笼的非法赌博、街头党、走私烟买卖和贩毒活动,以及按小时计费的廉价旅馆,让“芽笼呈现一种复杂的生态环境,而且带有某种不法成分”。
警察总监黄裕喜指出,芽笼存在一种“公然敌视警员的态度”。
曾经有一名警员在拘留涉嫌经营非法赌场的人时遭殴打,一辆停放在芽笼的警车则曾被砸破挡风玻璃,这些情况都令人不安。
当地部分居民也不断向政府抱怨区内治安、交通、卫生和消防状况的恶化,希望政府能加大查处力度,有的甚至要求政府将芽笼改造成没有红灯区的正常商业街。
在芽笼3巷住了二十多年的蔡倚健说:
“我刚从红山搬来的时候,这些不良活动没有那么猖狂,现在芽笼路一带实在太复杂了,连单数巷号都有流莺,而且私烟、禁药也公开兜售,真的是目无法纪,我平时都尽量避开那里。”
前议员花蒂玛则在Facebook上表示:
“如果要继续进行合法卖淫活动,那至少应该将它系统化,确保活动在屋内进行,并且是整洁、有条理,以及受到管制的,若当局有决心这么做,其实不难做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往往很骨感。如果新加坡政府强行取缔红灯区,一些人失去了获得性满足的合法途径,其后果很可能是将女性置于危险境地,提升社会性犯罪率,这个结果显然并不是新加坡政府想要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