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習慣出門散步,跨過加冷橋,經過頭盔一樣的新體育場,但我想起的卻是原本坐落於此的舊體育場,灰撲撲的造型,還有坐鎮四方的巨大燈柱,雖然都拆掉了消失了,但它們依舊是回憶里的地標。舊體育館裡的木凳子,部分被重新利用,變成好看的戶外家具,散落在體育場的周圍。


原有體育館的木凳子,被重新利用設計成好看的戶外家具。
沿著濱海灣公園的東部走,這裡是看新加坡天際線的好地方。天色漸漸暗,城市卻亮了起來。遊客都不來了,但金沙酒店大部分客房都亮著,靠近酒店時看了一眼,不少客房裡似乎都沒人,估計這是新加坡的象徵,需要保持一定的亮度,不能表現出一點頹廢。


由濱海堤壩眺望新加坡。
走過濱海堤壩,總會停下腳步,眺望我城,燈火燦爛,清廷駐新加坡領事左秉隆據說是「星洲」一詞的發明者,話說他有天到廖內群島遊覽,回程時在船上眺望新加坡,看見島上的星星漁火,詩意大發,寫下了「乘興不知行遠近,又見漁火照星洲。」那是我百看不厭的景色,我甚至會矯情的覺得,如果有一天真的看不見這樣的風景,那應該會是很難過的事。

由這裡再走幾步路就能抵達濱海灣公園裡的兩個巨大玻璃冷室,眼前熟悉的公園顯得有點陌生。
由一塌糊塗的爛泥中冒起,荷花正綻放著此生最寂寞的春天,仿佛在深山老林里兀自花開花落。公園裡黑漆漆的,蓊鬱叢林也只剩下暗淡的輪廓。失去了燈光,曲折的道路顯得沒完沒了,不知道能帶領路人到怎樣的前方。我來過這裡好幾次了,卻突然失去了方向感。空氣中卻有明顯的濃郁花香,平時估計因為人多,我們的注意力無法集中,反而聞不到夜晚的妖嬈氣息。

我對濱海灣花園並不陌生,但這可能是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回。通常晚上八點鐘這個時刻,擎天大樹會亮起夢幻的斑斕色彩,大樹廣場中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和本地人,一些還會躺在地上,那是一個絕佳的仰望天空的角度。燈光色彩隨著音樂的節奏翩然起舞,音樂的主題也會隨著不同節慶而改變。能大聲喧譁,讓人放心的擠著人的世界真好。現在也正好是八點鐘,擎天大樹像是被吹熄的生日蠟燭,人都散了,於是陷入狂歡後的惆悵里。這沉默無聲的人心惶惶,翻江倒海般,是能被聽見的。

此時出門,恐懼不再是抽象而不可捉摸的。它是空無一人的遊樂場;是超市裡被掃空的貨架;停滿了飛機,再也無法離開或抵達的機場;可以是一米的社交距離;也能是14日的隔離。有時候它甚至長得極其荒謬,如醫務人員的一襲天使袍。我不知道如何戰勝恐懼,但我清楚,當鼻尖觸碰到那實實在在的花香,這讓我更有存在感。

金沙酒店外有誇張的德士長龍,購物商場裡都沒什麼人了,車隊也沒怎樣移動,雖然有直達的地鐵到家,我想這時候,我能做的,可以做的,竟也不多,就跳上一輛德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