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滿為患的新加坡,像極了十年前的中關村
又到了一年的年末歲尾。我也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寫一寫兩個月前的東南亞之行。
這次南行前,我已經有三年沒有出國了。2019年,我去了以色列和印尼,走訪了一些當地的科技公司,看到了以色列先進的數字廣告技術,和印尼繁榮的金融科技生態,發覺全球有許多值得觀察的市場。原計劃接著去各個國家轉轉,沒想到疫情來了。
我記得三年前,「出海」還遠沒有現在這麼熱,大家對出海的認知也非常有限。當我告訴別人我在做出海,大家通常會問:「出海是什麼?」
到了今天,已經幾乎沒有人再問這樣的問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中東的發展前景怎麼樣?」 「印尼的人力成本什麼情況?」「在日本怎麼招人?」「現在出海還來得及嗎?」
疫情三年,整個行業向前狂奔,出國卻極不便利,對於想要觀察和研究整個產業的人來說,有點像是被偷走的三年。今年9月中旬,政策逐漸放開,我立刻飛往東南亞。
這一趟走下來,毫不意外地「陽」了,不過慶幸是在最後一站。除了孤身在異國病中的一點煩悶,整個過程我都是亢奮的,對行業的信心一點一點在積蓄。
我看到坡縣的熱鬧、印尼的生機、泰國的包容,也看到這一代出海人是如何奮不顧身地向海外走去,成為所到之處最有活力的創業群體……
回國的飛機上,內心非常平靜,對於做企業全球化服務這件事,前所未有的篤定。兩個多月過去了,我依然能從當時的感受中獲得力量。這份行紀,也希望能傳遞一些這樣的力量。

人滿為患的坡縣像極了十年前的中關村
南行的第一站是新加坡。
坡縣很小,卻是真的熱鬧。熱鬧到什麼程度呢?就拿我第一天的行程來說。
Meta的亞太總部在新加坡的Marina One大樓,一座非常漂亮的建築。那天我去見一位Meta的朋友,聊一個共同賦能出海開發者的合作。因為Google的新加坡辦事處也在附近,聊完之後就在Marina One一層的咖啡廳約見了一位Google的朋友。

Marina One大樓
巧的是,見完Google的朋友,走出咖啡館沒幾步,就碰到了另一位朋友,CastBox的創始人Renee。她也是在附近約了人,而她約的那位,也是我的老朋友。我們就呼朋喚友,一起打了招呼。
大家聊了幾句之後,發現彼此的工作圈、社交圈其實是相互交錯的。我們開玩笑說,在Marina One附近走上十分鐘,估計能遇到不下十個「朋友的朋友」。
不誇張地說,新加坡可能是全世界「出海人」密度最高的地方,幾乎滿大街都是跨國公司的高管、拿著BP找資金的創始人、四處看項目的各國投資人……
當然,坡縣那段時間的熱鬧,可能和Super Return、Token 2049、F1大賽在當地舉辦有關。但常駐當地的朋友跟我說,這些會只是很小一方面原因,坡縣的熱鬧還是因為這些做出海的。
聽他說,今年明顯感覺坡縣越來越「卷」了,房價飛漲,優質的教育資源也變得緊俏,圈子裡好幾位同行的孩子都在同一所國際學校上學。
那段時間,新加坡的機票、酒店價格都貴得嚇人,但也沒有攔住去那裡找人、找錢、找信息的出海人。
那天我參加了一場行業活動,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了新加坡的熱鬧。參會的人其實不算太多,大概幾十人的樣子,但和國內的大多數活動不同,在場的人都極其活躍,可以說沒有觀眾,都是主角。
大家來自各個地方,內地的、香港的、新加坡的、美國的、越南的……從事的行業也各不相同,做網際網路的、web3的、支付的、ToB的、ToC的、投融資的、戰略資訊的、中介服務的,還有做實體零售的比如名創優品、台鈴電動車……開玩笑地說,有種「大雜燴」的感覺。
活動間隙,大家會立刻聊起來,聊各自所在的行業、近期的趨勢和熱點,探聽各種信息,詢問有什麼資源可以連接、變現。每個人好像都興致高昂,一刻不停地跟周圍的人交流著,感覺生怕會錯過什麼有價值的消息或者資源。
那天我也聊到口乾舌燥,粗略數了一下,一場活動下來,我竟然加了四十多個微信好友。
那種氛圍讓我有點明白了為什麼新加坡可以成為很多公司的全球化大本營,成為一個無國界的全球化商業樞紐。
最近看到Financial Times的一篇報道,說今年在新加坡成立的中國公司有400到500家,我一點也不驚訝。肉眼可見的,這裡不僅基礎設施完善、開放度高,創投生態也非常繁榮、信息流速很快。
更重要的是,大家的目標都很明確,就是做全球市場,就是「搞錢」,非常迫切。
在坡縣,人們對事業、對財富的追逐是毫不掩飾的,「搞錢」就是第一要務。大家應該知道,濱海灣金沙酒店的金獅、蓮爪,寓意都和財富相關,連這個國家的地標建築都這麼「錢味兒」十足。

濱海灣金沙酒店的「蓮爪」寓意「抓錢」
新加坡政府也很聰明,在政策管理層面極力為大家「搞錢」提供便利。用我們耳熟能詳的話來說,就是「大力優化營商環境」。比如設立一站式的服務機構,降低外來經商者在溝通、手續方面的難度。聽說材料齊全的情況下,在新加坡註冊一個公司只要幾分鐘。
對於和「搞錢」相關的新事物,坡縣的政策包容度也很高。這兩年,很多國內的web3創業者彙集到這裡,有人戲稱:「Web 3是中國冒險家在新加坡接頭的暗號。」
除了這些「道聽途說」,我在那場活動上也直觀地感受到了政府對企業的熱情。
那天有一位經濟發展局(EDB)的司長來做演講。他大約三四十歲的樣子,看起來很有活力,演講的時候情緒飽滿。他非常賣力地向我們介紹當地的商業生態和政策優勢,講解了新加坡在基礎設施、商業法規方面的優勢,介紹了Microsoft、阿里、華為、位元組的案例。

EDB向企業介紹當地營商環境、產業生態
圖源:華為雲
在演講結尾時,他說:「對於全球化公司來說,新加坡是你『不得不來』的地方。」非常篤定、自豪,很有感染力。
結束後,他跟大家聊天,態度也非常親和,基本上大家的問題他都會耐心回答,哪怕是非常基礎的問題。
圈子的熱鬧、政府的開放,讓我很直觀地感受新加坡的活力所在。不過回想起來,印象最深的還是這裡的咖啡館。
新加坡商業區咖啡館的密度其實很高,但那幾天我去的每一家咖啡館,幾乎都人滿為患。而且很明顯的,大多數人並不是在悠閒地享受下午茶,而是在非常熱絡、認真地交流著,神情和動作里流露出興奮、渴望、野心、執著……
這讓我想起十年前的中關村創業大街,想起了那個「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時代。
在那段最好的日子裡,北京也有很多人滿為患的咖啡館。在一間間並不起眼的小屋裡,流動著許多蠢蠢欲動的夢想,碰撞出一個個改變無數人生活的商業藍本。其中的一些,成為了後來的位元組、美團、拼多多……
離開坡縣的前一天晚上,和一個在新加坡待了一陣子的朋友吃飯聊天。他跟我說,大家在這裡聊的時候,狀態和在國內不太一樣,在新加坡,大家的信心似乎多了一些。
我想這可能是一種能量場。全球化是這個時代最好的機會,來坡縣的出海人,多多少少帶著一點這樣的信念。這些信念流動起來,形成了一種共識、一種磁場、一種信心。
那天聊得比較久,到了晚上十一點多,我看著窗外,整個城市依然燈火璀璨,映照著車水馬龍的大街。當時我在想,正是這些比黃金更珍貴的信心,點亮了此刻的新加坡吧。
次日,我飛往印尼。

搞印尼,中國人是有一手的
初到印尼,和三年前來的時候一樣,第一感受就是「堵」。雅加達的大街異常擁堵,第一次打車,就在一段幾百米的路堵了二十多分鐘。
車緩慢地挪動著,我坐在車裡看見周遭全是嗚嗚作響的摩托車、緩緩向前流動的年輕人。一種蓬勃的生機隨著洶湧的人潮彌散開來,整個城市橫衝直撞又井然有序地運轉著。

印尼街道上烏泱泱的摩託大軍
在人口接近3億的印尼,30以下的年輕人占了一半以上,他們的平均收入不高,但消費慾望非常強烈,大部分都是月光族。
正是這個體量龐大的年輕群體,催生了無數巨大的需求和機會。
比如,當地很多年輕人會選擇打零工的生活方式,賺了錢就花,花完了再打工。KUPU看準了這種需求,做了一個藍領人群的「Boss直聘」,目前已經有超過150萬用戶。
再比如,印尼很多年輕人有超前消費的需求,但當地的金融信貸體系卻很不完善,在人口近三億的國家,只有800萬人持有信用卡,所以這裡成為了無數中國網際網路金融公司出海的目的地。
另外,印尼年輕人對新品牌的接受度也很高。聽一個在當地做電商的朋友說,他們搞了一款插線板,質保期只有七天,但價格便宜,銷量一馬當先。當然,他並不覺得質低價廉是最優解,這裡消費觀念開放,有很多可能性,至於用戶最想要的是什麼,還要具體去摸。

價格低的插線板銷量高於價格高的插線板
此外,伴隨著電商的發展,配套的物流產業這兩年也在印尼發展很快。以極兔來說,在印尼就有4000多個運營點、3萬多名員工、數千個車隊。許多印尼年輕人選擇成為「快遞小哥」,成為穿梭在路上的摩托車大軍中的一員。
隨著年輕群體對數字化的接受程度越來越高,其他的衍生需求也讓ToB平台、工具以及圍繞應用的周邊生態等潛藏的機會不斷湧現……
總的來說,這裡有龐大的人口、旺盛的用戶需求、強烈的消費意願,加上整個國家的經濟保持著很好的增長勢頭,印尼的潛力正在不斷兌現,因此這些年也吸引了無數的出海公司。
不論是傳統的生產製造業、建築業、能源行業,還是網際網路大廠、技術公司,都在湧向印尼。寧德時代、東風小康、五菱、元氣森林、騰訊、位元組等都已經下注印尼。
在雅加達的幾天,我發現中國公司的「身影」隨處可見:很多年輕人低著頭刷著TikTok;在超市的貨架上,李錦記、海底撈等中國品牌格外醒目;在Puri Indah里,絡繹不絕的人流湧入名創優品;在fatahillah square附近的街頭,圍著頭巾的女生們在排著隊買蜜雪冰城……

刷TikTok的印尼年輕人
那天我在蜜雪冰城店外等車,透過玻璃窗看到螢幕里熟悉的雪王,和雪王身邊異國面孔的姑娘們,感覺有點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