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機場或飛機上失態大鬧的事件,時有所聞。
這些不尋常甚至反社會的行為包括在航班信息顯示系統前做瑜伽、醉酒後發生爭執甚至是嚴重到試圖在飛行途中打開飛機艙門等。
這些行為似乎在近年來變得愈發嚴重,航空暴力事件和因此導致航班須改道的情況也日益增多。
紅螞蟻隨手搜一搜,過去一周就有兩起「空中憤怒」事件。
2月1日:從樟宜機場飛往香港的國泰航空CX690航班,一名男乘客疑將椅靠背完全傾斜,也讓他2歲女兒在機艙里跑來跑去,打擾了其他乘客。當他身後的女乘客讓他把椅背抬高時,他開始破口大罵,甚至爆粗反駁他沒將靠椅傾斜,也指對方罵他的孩子。
2月6日:從樟宜機場飛往中國上海浦東機場的新加坡航空SQ826航班,原定於凌晨1時15分起飛,但一名乘客在飛機滑行時辱罵乘務員甚至動粗。為確保其他乘客和機組人員的安全,機長在評估後決定返回登機口,讓涉事乘客和同伴下飛機,並交給有關當局處理。航班經過一小時46分鐘的延誤後,在凌晨3時01分起飛。據了解,那兩名乘客與機場保安人員溝通後,乘搭下一趟航班前往目的地。
@chloeluna7305
In the end, she got off the plane and they have to locate and remove her luggages... before the flight could resume...
♬ original sound - 出發了
究竟是因為現在正值春節旅遊旺季,更多人出遊,所以失態行為也隨之增多?
或者真的是酒精惹的禍?
這類事件促使人們呼籲減少甚至禁止在機場和飛機上銷售酒類。
歐洲最大的廉價航空瑞安航空(Ryanair)更因此要求歐盟在機場實行每名乘客2杯的酒類限制。
機場嘈雜和擁擠環境導致焦慮
據了解,乘客行為失常不僅僅是自身原因,還與機場的環境息息相關。
英國利茲貝克特大學(Leeds Beckett University)的心理學高級講師Steve Taylor探討了其中的心理因素。這份報告被刊登在科學雜誌《對話》(The Conversation)上。
Steve指出,許多度假者認為探險從機場開始,這使他們的心態與平常不同。他們迫不及待地想以精彩的方式開啟一兩周的輕鬆享樂時光。
然而,有一些人對飛行感到焦慮,這也可能導致他們表現反常,而選擇藉助酒精來緩解情緒。
嘈雜的人群和機場的擁擠環境更加劇了這種情緒的滋生。正如環境心理學所指出的,人類對周圍環境極為敏感,容易因擁擠與噪音等壓力源而感到不堪重負。
壓力和焦慮會產生易怒的情緒,這不僅僅是暫時的,而是會持續存在。通常容易焦慮的人更容易產生憤怒情緒,而暫時的焦慮情緒往往會引發突然一陣怒氣的爆發。

樟宜機場第四搭客大廈,選用地毯就是為了降低人們行走和拖行李的噪音。地毯比硬質地面更加柔軟,能夠緩解長時間行走帶來的疲勞。(STEPHANIE YEOW)時間、空間、個人邊界都變得模糊
在Steve看來,我們還需要從心理地理學的角度來看待機場。心理地理學主要研究地點對人們情緒和行為產生的影響,尤其是在城市環境中。
在北歐的凱爾特文化(Celtic cultures)中,有一個「薄地」(thin places)的概念,通常指神聖的樹林或森林,即在物質和精神世界之間的過渡地帶。
從心理地理學的角度來看,機場也可以被視為一種「薄地」。
通過安檢後,我們進入的是一個「無人區」,沒有明確的國界,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也變得模糊不清。乘搭一些航班,甚至可以躍進未來的時間,或者回到過去。
以新加坡飛往洛杉磯為例,假設航班從新加坡的上午10點起飛,由於新加坡位於東半球,而洛杉磯位於西半球,兩者之間的時差為16小時(新加坡比洛杉磯快16小時),所以飛機在飛越國際日期變更線的那一刻,它實際上會讓乘客「回到」之前的一天。
能夠掌控時間能夠讓我們感到可以掌控生活,然而失去這一點卻可能成為焦慮的另一個來源。
從另一個角度看,機場是一個缺乏當前時刻感的地方。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未來,期待著抵達目的地後的探險。這種強烈的未來導向,在航班延誤時,就會帶來重大的挫敗感。
當人們得知航班延誤時,心情往往變得特別糟糕,因為他們的預期和計劃被打亂。這種失控感會增加焦慮和壓力,更容易導致乘客與地勤人員或機組人員發生衝突或口角。

機場是應該相聚也是一個分離的地方。(聯合早報)
此外,機場環境也有可能讓個人邊界變得模糊。
除了激發反社會行為之外,機場還可能促成親社會行為。例如,陌生人之間分享旅行計劃,甚至表現出異常親密。在這個無人區里,正常的社交禁忌似乎不再適用,酒精也進一步增強了這種社交親密感。
紅螞蟻就發現,每逢獨自坐飛機的時候,隔壁座位的人無論男女都會找我攀談,然後很多時候我也不介意回復他們,反正要一起「相處」好幾個小時。
由於時間和地點的模糊感,機場容易給人一種迷失方向的感覺。
我們通常會通過時間和地點來定義自己,知道自己在日常生活和熟悉環境中的角色。一旦這些標識失去,就有可能會感到迷茫。
然而,對於一些人來說,機場的這種「迷失感」也可能帶來解放的效果。身處時間模糊的地帶、站在時間的邊緣,有時就像是從監獄中被釋放出來。
同樣的,身份的變動也能帶來解放感。身份感對心理健康至關重要,但過於拘泥於固定角色也可能讓人感到窒息。像演員被困在同一個電視劇角色中,我們渴望測試自己,迎接新挑戰。因此,走出日常生活和熟悉的環境,反而會讓人感到煥然一新。理想情況下,這種自由感能延續到我們旅行中的每一刻,但也有可能激發我們「過度解放自我」而表現出反常行為。
根據弗洛伊德的理論,這種變化可以看作是從我們熟悉的文明,自我轉向了更為原始的本能部分,即弗洛伊德所說的「本我」。
本我是我們慾望和驅動的源泉,是情感和攻擊性的所在,且要求即時滿足。本我通常受到自我(ego)的控制。然而,一旦酒精或藥物鬆動了約束,本我就有可能徹底占據主導地位,帶來混亂。
Steve認為,雖然禁止機場酒精可能聽起來有些極端,但考慮到機場環境中激發反社會行為的多重因素,或許這是目前唯一有效的解決辦法。
除了環境心理因素之外,旅遊意味著放鬆和暫時脫離日常生活,這種「逃避現實」的心態讓一些人覺得自己可以放鬆自律,釋放平時積壓的壓力和慾望。這種情況下,失態行為(如飲酒過度、過於放縱等)更容易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