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下午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
通過Facebook發表了如下講話:
李顯龍總理華語講話完整視頻
此次講話中
關於外籍勞工
李顯龍肯定了他們對新加坡的貢獻
表示了對他們的感謝之情:
「新加坡人能擁有優質的政府組屋、世界一流的機場和四通八達的地鐵網絡,他們有很大的功勞。我們非常感謝,您的兒子、父親和丈夫對新加坡所作出的貢獻。」
並且承諾疫情期間保護客工們的健康和安全:
「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好您的親人,讓他們健康地、安全地回到您的身邊。」
一國總理都明確表示了
對待外籍勞工這一群體的關心
那客工們在新加坡的待遇一定很好吧?
這是非常正常的邏輯
恰恰相反的是
越來越多的客工相關視頻和文字流傳了出來
這些視頻的內容
卻反映了客工宿舍得不到及時的消毒
等林林總總的問題:
同勞工宿舍發現可疑病人,卻沒有及時消毒
SingPlus在公眾號後台
也經常接到網友的相關爆料:

總理對外籍勞工的態度與客工們實際遭遇的情況
形成的對比不可謂不鮮明
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真實的情況又到底是怎樣的?
01
新加坡外勞的「天」與「地」
根據新加坡人力部公布的數據
截至2019年6月
新加坡持WP准證的外籍勞工人數達98萬
占外來務工人員總數的70%
占新加坡總人口數的17%

數據來源:MOM官網
新加坡《2019年人口簡報》顯示,新加坡總人口數達570萬,其中持WP准證的外籍勞工人數就占17%。
擁有如此龐大規模的群體——外籍勞工怎會是新加坡「另類」的存在呢?
出於勞動力成本的原因,新加坡的客工群體中,中國、印度、孟加拉勞工為大宗。對新加坡來說,這些外籍勞工肩負了新加坡急缺的體力、技能類職業。但他們的待遇卻不佳,尤其是持WP准證的工人,更是低薪重災區。
新加坡的勞工組織調查發現,WP准證工人月薪在1200新幣左右(約合6000人民幣),而能夠拿到手的更少,因為他們往往需要支付大筆中介費才能留下來。僱主所提供的宿舍往往亦在偏遠地區,環境惡劣,直接與社會相隔離。而他們害怕被遣返回鄉,多數時候都不敢反抗僱主。

這些客工的身影在新加坡處處可見,他們多數默默辛勞,用汗水換來微薄的工資,卻為新加坡創造著更高的價值。
外籍勞工使新加坡的勞動力結構更為完善,幫助新加坡經濟實現多元化,對新加坡的經濟增長也貢獻頗多。在1992-1997年新加坡經濟快速發展時期,外籍勞工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到29.3%。
同時,這些低薪客工也讓新加坡降低了整體工資水平,增加了對外來投資的吸引力,提升國際競爭力。2011年,新加坡吸引到投資項目IM Flash新加坡晶圓廠。
李顯龍說:「如果沒有這些外籍勞工,我們將吸引不到這個價值30億美元的投資項目,而英特爾和美光公司可能會選擇在其他地方設立它的晶圓廠。」
李顯龍總理也於4月在Facebook上再次發帖強調了外籍勞工對新加坡的貢獻,以及在對抗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他們給予的諒解與合作。表示:新加坡政府會同勞工共渡這段艱難的時期。

薪資微薄,貢獻巨大。
待遇是「地」,貢獻是「天」。
這兩句話還遠遠不足以概括外籍勞工在新加坡的現狀。還有更值得我們關注的,是依然存在的歧視與冷漠。
對相當一部分的新加坡人而言,外籍勞工始終像他們哽在喉嚨的一根刺,萬般地另他們不舒服。2019年12月,由國際勞工組織與聯合國婦女署聯合發布的一份調查報告顯示,過半數新加坡人認為外勞帶來更高犯罪率,並且不應與本地人獲同等薪酬!更不用提外籍勞工在社會上遭受的種種白眼。

「爸爸,我可以不坐那個外勞旁邊嗎?他好臭哦。」
這些外籍勞工為新加坡繁華的城市提供餐飲、清潔、建築等服務,但卻不能自由換工作、不能申請永久居留,未經政府許可的話,他們甚至不得與新加坡人或永久居民結婚。
他們更像是新加坡這個繁華都市的另一面,他們數量是「天」,幾乎無處不在;可他們的存在感又很低,鮮有人為他們發聲,社會地位是「地」。
此次疫情在客工宿舍的爆發更是扯下了在新外籍勞工的最後一塊遮羞布。
02
外勞疫情爆發:偶然與必然
截至4月19日,新加坡外籍勞工確診人數已達3497,感染率高達1.08%。情況最嚴重的的S11榜鵝勞工宿舍1508名客工確診,占新加坡確診病例總人數的22.9%。
新加坡全國43個客工宿舍中,已有一半以上發生疫情,目前共計12個外籍勞工宿舍被劃為隔離區。

新加坡勞工宿舍確診人數統計,SingPlus製圖
疫情在外籍勞工宿舍的爆發,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
開始源於偶然,疫情的飛速傳播卻有更多的必然指向。
必然之一,在於新加坡政府的疏於防範與掉以輕心。
新加坡防疫總指揮、國家發展部部長黃循財4月9日在新聞記者會上坦承政府沒有事先防範這波疫情:「很遺憾,一切都是事後諸葛。病毒傳播得如此之快,如果我們及早知道的話,肯定會採取不同的做法。但沒人預知接下來的事。」
新加坡本地外勞權益組織——客工亦重(Transient Workers Count Too)在三月疫情尚未大規模爆發前,就呼籲政府儘快想辦法保護客工群體,強調不應該忽視客工宿舍爆發群聚感染的可能性,卻沒能得到積極的回應。
新加坡記者韓俐穎在《華盛頓郵報》發表文章,認為政府現在才感到「震驚」的態度並不合理,官方理應清楚外籍勞工惡劣的生活狀況,及爆發疫情的風險,只是視而不見。
必然之二,則是在於外籍勞工惡劣的生存環境。

外籍勞工宿舍生存環境組圖
由於工作場所集中,勞動力密集,外籍勞工一般集中居住在為他們特別建造的客工宿舍。宿舍里的居住條件很擁擠,一個房間往往住有高達12名客工,共用廚房、廁所、洗衣間等公共設施。由於條件簡陋、衛生狀況欠佳,這些宿舍可以說是新加坡的貧民窟,是新加坡這個第一世界國家的第三世界區域,一旦病毒潛入,就很容易發生大規模蔓延。
當然,也有另一種說法。

Facebook上諸如此類的評論不止這一條,這種說法則是指責外籍勞工自身衛生或是素質問題導致條件惡劣。
或許我們不該上綱上線地把這劃定為「歧視」與「種族主義」?
黃循財4月9日答記者問時還提到:「重要的是我們正在應對兩種不同的感染。一種是客工之間傳開的疫情,另一種是公民之間相對穩定的疫情。」
記者韓俐穎指責黃循財的說法透露將客工排除於社會之外的思維。新加坡政府在處理疫情上,對待本地人與客工有兩套做法。上月返回新加坡的公民及永久居民,可在舒適的酒店中隔離 14 日,費用由政府承擔。政府更照顧本地人本來無可厚非,但據多方面反映,即使客工之間傳出疫情,他們得到的照顧仍與本地人有天壤之別。
梅西大學教授杜塔(Mohan Dutta)自疫情爆發以來採訪了45名新加坡客工,他表示許多客工也很擔心,早知道宿舍衛生環境很難避免群聚感染。
「受訪者告訴我,他們直到這星期一(4月13日)都沒有足夠肥皂和清潔用品,」杜塔說大多數移工宿舍因為沒有廚房空間,所以直接提供伙食,但飯菜質量差也缺乏營養,在某些宿舍里,100名男性移工只有5間衛浴、廁所可用。
一名孟加拉客工說,宿舍里還沒有人確診感染病毒,但是不少人已經出現發熱症狀,高燒攝氏38度,「在我房間和其他房間,有很多人出現症狀了,一些人感到有氣無力,還有全身酸痛。我們真的很害怕。」
無論是破口大罵還是只能害怕,都反映了新加坡外籍勞工在疫情面前,在管控面前的無能為力。
是他們不配嗎?
病毒感染不分對象本應是常識,但新加坡外籍勞工在這一事上承受著種種令人眼花了亂的不平等對待。正如客工亦重組織副主席區偉鵬所說:新加坡政府對待外勞的方式,是將他們與新加坡社會分隔。平日把他們安置在城市偏遠地區的宿舍,看起來沒有問題。問題是病毒不會理會你的種族隔離(apartheid)政策,結果便是國家爆發疫情。
03
亡羊補牢,為時晚矣?
隨著外籍勞工宿舍疫情的愈演愈烈,新加坡政府也終於開始了亡羊補牢。
新加坡人力部長楊莉明表示,政府將會三管齊下,遏制冠狀病毒在客工宿舍繼續擴散。首先新加坡當局會封鎖已經出現冠病感染群的宿舍。而健康的客工必須留在房內,減少同他人的接觸。當局也會讓客工接受檢測。同時政府也會將受感染的人隔離起來,觀察其他客工的情況。
進行大面積病毒檢測,加大病例篩選工作。
4月14日,衛生部宣布,將對6500名客工進行新冠病毒檢測。衛生部表示,客工宿舍確診病例占據如此高的比例,主要是政府採取了大面積的病毒檢測。為了控制疫情,政府接下來幾天也會對客工進行檢測,包括沒有出現任何症狀的客工。

搭建多個隔離宿舍,分散隔離壓力。
為阻斷病毒在客工之間傳播,政府把更多客工遷出宿舍。除了暫時入住內政群英學院和民防學院宿舍的約700名客工,教育部的多個設施也被暫時徵用,包括北岸小學校舍、兩個戶外探險中心,以及莎琳汶童軍營地。

同時,政府將部分健康的客工進行轉移,政府將安排他們入住兩座海上浮動宿舍。而所有客工在登上浮動宿舍前必須接受健康檢查,包括新冠病毒的鼻腔拭子檢測。4月13日,政府宣布已經有31名健康外籍勞工搬入了政府為他們準備的海上浮動宿舍。最終將有1300名健康外籍勞工入住這些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