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杜拜，天氣轉涼，是一年中難得舒適的季節。在杜拜定居兩年多的蘇見發現，孩子所在的K12國際學校開始出現不少中國孩子的面孔。
「剛開始整個學校就十來個，現在有30來個。多是爸爸在這裡工作，孩子和媽媽一起過來。」蘇見告訴介面教育。
校園裡充斥著各國面孔，中國、英國、芬蘭、印度、日本...... 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孩子用流利的英文交流。這裡的樓宇嶄新，硬體設施印證了這個「土豪」國的特點——先進、齊全。
下午四點之後，游泳池、綠蔭坪、室內外體育館和各個藝術教室中，課外興趣班開始上演。「木工課、縫紉課、戲劇課，各種類型的都有。」五點左右，蘇見會開車到學校接兩個女兒放學。
中國人在杜拜就讀國際學校， 早已不是一件新鮮事。
在杜拜生活了15個年頭的Jenny，見證了這個市場的人潮湧動。那一年，因先生工作調動，Jenny一家從新加坡搬至杜拜。她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本科畢業後前往英國留學，此後又在英國、新加坡從事了多年教育行業工作。
在杜拜安頓下來後，陸續有朋友向她諮詢在杜拜投資和留學事宜。嗅到需求後，2010年，Jenny創辦了一家教育諮詢公司，幫助中國學生前往杜拜留學，涵蓋從幼兒園到研究生各學段，成立至今已為上千名學生辦理了入學手續。
在Jenny看來，杜拜的K12國際教育經歷了三個階段。
2010年至2015年是探索期，以前往杜拜做商貿生意的中國家庭子女為主；2015至2019年是發展的黃金期，學校數量和國際學生人數持續增加；新冠疫情爆發到去年，熱度略有下降。隨著疫情放緩，各國逐漸取消入境限制，杜拜留學再次迎來騰飛期。
今年初以來，Jenny的機構已經接手了300多起留學申請，其中有100多起是前來就讀國際學校的中國家庭。
強勁的留學需求也推動Jenny公司規模的擴大，成立至今，員工數量已增長到四十多人，並於國內設立分部。
「杜拜留學性價比較高」
對蘇見來說，去杜拜定居屬於誤打誤撞。
2020年初，身在上海的蘇見收到一封郵件，通知她在杜拜投資的兩套公寓到了交付階段，於是她和愛人帶著兩個孩子，飛往6000公里外的杜拜。
「這裡很多中國人也想回國，第一批政府包機回去的是老弱病殘孕群體。」她回憶，「再後來機票就買不到了。」
短時間內回不了上海，蘇見萌生了讓兩個孩子在杜拜上學的念頭。綜合考察後，她選擇了北倫敦國際學校杜拜分校。該校採用IB課程體系，品牌在英國當地排名靠前。
杜拜的K12學校分為公立校和私立校。前者只提供給當地阿聯子女，免費學習，以阿語教學為主，此外還有古蘭經等宗教課程。杜拜的私立學校，即外界俗稱的國際學校，對學生身份不設置門檻，所有國籍均可就讀。
目前，杜拜有200多所私立國際學校，涵蓋IB、英制A-level、美國AP等多種主流課程體系，學費每年約在4萬到20萬人民幣不等。
在蘇見看來，杜拜國際學校的性價比較高。
她算了一筆帳，小女兒在國內國際學校的學費一年需28萬，北倫敦學校的學費一年15萬左右，姐妹倆加起來約30萬。
「教育也不是靠金錢來衡量，不一定學費越高質量越好。」蘇見稱。
兩個孩子對新學校也很滿意。他們每天早上8點前到校，下午4點結束一天的課程。之後參加學校開設的興趣班，學校的作業不多，蘇見也不會布置額外的作業。
對蘇見來說，杜拜更像是一道屏障，讓她「擺脫」了國內親友間的暗自較量。
「誰家小孩報了輔導班，誰家又買新車新房了，永遠都在比。」她回想起來，還是感到一絲恐慌。「別人無形中給到的各種各樣的壓力，真的很難改變。」
在Jenny看來，中國孩子在杜拜就讀國際學校有不少優勢。
首先是教育質量。國內第一梯隊頂尖的國際學校通常為外籍人員子女學校，就讀需要外籍身份，而這類國際學校品牌在杜拜的校區則對身份不設門檻，只要通過入學考試即可。
此外，在申請英美大學時，Jenny認為，杜拜的教育、生活經歷和會給中國學生帶來多元化背景，而這點恰恰也是海外大學所青睞的。
但並非每個人都可以有這樣的教育機會，杜拜留學給父母設置了「門檻」。
與其他主要留學國家不同，除兩所寄宿制國際學校外，杜拜不為18歲以下的學生提供學生簽證， 因此入讀杜拜國際學校的學生需要由父母為子女辦理家屬簽證。
「通常有三條路。」Jenny稱，可以通過房產投資獲得永久居留簽證，也可通過在杜拜獲得工作，或是自行創立公司來申請長期簽證。
「杜拜的教培產業並不成熟」
2019年杜拜人口數據顯示，當地常住人口中，印度人占據 42%，而杜拜本地人僅為17%。相比之下，近30萬的中國人在杜拜屬於小眾群體。
中國人主要由三類人群組成。第一類是中資企業外派至杜拜的員工；第二類是和中國有業務往來的企業，在杜拜當地招聘的中國員工；第三類是來杜拜做生意或投資的商人。通常，這些中國人會舉家前往杜拜，孩子入讀國際學校。
30萬中國人和130萬印度人在杜拜這片土地上「卷」了起來。
「數學、英語、各種樂器和體育的課外培訓班，他們都在上。」在Jenny看來，杜拜的印度家長和中國家長最卷，其他國家的人很佛系，「不雞娃」。
但這裡的教培產業並不成熟。
最近，蘇見正在為給大女兒找藝術作品集培訓機構而發愁。十年級的女兒愛好藝術，將來想申請世界頂尖藝術院校。升學老師建議她找一家校外培訓機構，學校的資源無法為她提供指導。
「這裡的培訓機構少，選擇並不多。服務意識、授課內容也遠不如國內。」問了一圈，蘇見也沒得到有用信息。她初步聯繫了一家國內提供線上課的藝術類培訓機構，打算給女兒報名。
Jenny的兩個女兒分別在學IB、A-Level課程。抱著孩子能讀名校的想法，蘇見給大女兒請了三位老師補習IB，分別對應化學、生物和數學的High Level課程。
「我想讓她這幾門課程達到滿分7分，那就得給她補，給她加碼。」蘇見對介面教育說。
相比其它學科，中文補習班在杜拜更為常見。近30萬中國人也催生了杜拜的中文教育市場。
2020年，在中國政府和杜拜政府的支持下，杜拜中國學校成立。這所學校採用中國教學制度，所有中國課程任課老師均來自杭州二中。該校推出的周末中文班十分搶手。
「中文班有三種。一種是啟蒙班，面向在杜拜出生的中國小孩，從最基礎的古詩或拼音學起；中級班面向有一定中文基礎的孩子；第三種是針對五六年級水平的單獨開班。」 蘇見介紹。
在第二期中文班開啟報名當天，蘇見一大早就開車趕到學校。「人可多了，路上都沒停車位了。」
杜拜的K12國際學校中，部分學校也提供在校中文課程，例如北倫敦國際學校、諾德安達國際學校和哈蘭特國際學校等。另外有部分學校則會為學生提供課外中文班，家長需額外繳納費用。
並非天堂，但是熱土
杜拜位於阿拉伯灣東南岸，為阿聯七個酋長國之一杜拜酋長國的首府，是中東地區的經濟金融中心，也是該地區旅客和貨物的主要運輸樞紐。
上世紀60年代，石油收入促進了杜拜的早期發展。但因儲量有限，生產水平較低，2010年後，石油產業只占到杜拜國民生產總值5%以下，經濟主要依靠旅遊業、航空業、房地產和金融服務。
過去40餘年間，杜拜人口從1980年的28萬人，擴大至今年4月的350萬人，成為阿聯人口最多的城市。2007年前，為了完善基礎設施建設，約一半人口是從印度、孟加拉國來的勞動力。
2015-2016年間，杜拜的超高凈值人數增長率為12%，超過紐約、倫敦、香港和新加坡等城市。預計到2026年，杜拜的超高凈值人數將比十年前增加60%。
阿聯從不缺少中資企業的身影。
商務部數據顯示，目前有超過4000家中國公司在阿聯開設公司或辦事處。截至2020年末，中國對阿聯直接投資存量92.83億美元，主要投資領域為能源、港口、建材和建築機械等。
投資熱帶動房地產市場的火熱。杜拜統計中心數據顯示，2019年，杜拜房地產行業對阿聯經濟貢獻達7.2%。這背後，離不開蜂擁而至的中國投資客。
「很多人可能覺得杜拜什麼都貴，但這裡的房子並不貴。」早在幾年前，蘇見就嗅到了杜拜房產投資的商機，入手了市中心的兩套公寓並出租。
與房價形成鮮明反差的是，杜拜的房租昂貴。
「大概是上海同地段房價的1/3或1/4，但房租和上海持平。不管短租還是長租，收益都很可觀。」蘇見名下一套摺合人民幣240萬的一室一廳公寓，年租金可以達到26萬元。
疫情爆發後，房價跌了一波，後又逐漸上漲。據蘇見觀察，「一開始漲的是別墅，從2020年到現在漲了近50%。」
但這片繁華迷人眼的土地，並非每一個前來尋找新生活的中國人的天堂。
Jenny時不時聽到有人抱怨這裡薪資低，生活單調，或是無法融入。「主要是英語不夠好。這裡也沒有國內便捷，國內到處都是吃的，去哪都方便。」
在杜拜生活了兩年多的蘇見，唯一的不適應，可能就只有杜拜的天氣了。「5-9月特別熱，跟蒸籠似的，夏天必須24小時空調。」
杜拜仍是一片熱土。
社會治安良好讓它在和其他留學國的競爭中勝出。根據全球數據網站Numbeo報告，阿聯阿布達比連續五年被評為全球最安全城市，沙迦和杜拜分別位列第六、七名，刑事暴力類案件少有發生。
師資方面，Jenny在替國際學校招聘外教的過程中發現，近幾年，不時能看到擁有多年中國教學經驗的外教應聘。「有一些還曾擔任過國內頂尖國際學校的管理層。」
薪資、氣候和地理位置是吸引這些歐美外教前往杜拜的幾大原因。「杜拜的外教薪資和國內差不多，月薪可以達到三四萬人民幣。」Jenny稱，杜拜到處是海灘，歐美人恰好又特別喜歡陽光，加上杜拜離英國也不遠，「飛機五六個小時，出入方便。」
對蘇見而言，杜拜和上海很像，都是繁華國際大都市。語言也從來不是一個阻礙。她有英文基礎，即使帶口音，在杜拜也不會感受到任何不妥。
Jenny也是如此。在杜拜生活了15年的她至今只會一句阿拉伯語。
杜拜不排外，這個中東酋長國歡迎每一個「掘金者」，並為此創造了條件。
去年，杜拜政府發布《杜拜2040年規劃》，旨在建設全球最佳城市。根據該規劃，杜拜將劃分出五大城市中心，包括歷史文化中心、國際金融中心和旅遊娛樂中心，主要目標包括增加杜拜經濟和娛樂活動規模、增加教育和醫療設施等。
和歐洲小國相比，這裡具備營商環境，「如果你想在事業上有點成就，這裡還是比較適合的。」早年間，蘇見曾多次前往地中海東北部的賽普勒斯，可她發現，這個島國太過安逸，「悠哉悠哉的，經濟也不發達，平均工資非常低，很難在那創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