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你知道新加坡管理大學和新躍大學是怎麼來的嗎?這一切都開始於陳慶炎博士和詹道存先生的一次討論...詹道存先生把這一段記錄在了他的自傳中,下面就來看看吧! 本文出自由世界科技出版社出版的《歲月如梭—詹道存傳》一書中。
1991年至1995年期間,陳慶炎博士未在內閣任職,但他仍在高等教育機構(當時僅有新加坡國立大學和南洋理工大學)擔任顧問。1995年,他回到內閣擔任副總理和國防部長,於是也再次積極推動大學發展。
大約在1997 年,他和我討論過一個激動人心的想法,他說:「看看美國的常春藤盟校,所有頂級大學都是私立學校。也許我們應該嘗試讓私營部門創辦大學,而不是由政府資助辦學。」
他認為新加坡管理學院不屬於體制內辦學,因此會是個不錯的候選對象。1997年,他建議尚達曼和我加入新加坡管理學院理事會。當時尚達曼是教育部副常任秘書。但是他實際上沒有機會在理事會一展拳腳,因為六個月後他就加入了新加坡金融管理局。
新加坡管理學院主席陳祝強,曾是新加坡駐台灣商務代表。再往前,他曾擔任財政部常務秘書。擔任新加坡管理學院主席時他已年逾花甲,在這個職位上尚不足12個月。
陳慶炎認為,理事會需要一位更年輕的主席來推動管理大學的建立。在武吉甘柏的辦公室中,他召集新加坡管理學院執行長葉順廣和陳祝強開了一次會。時任教育部高等教育處長王瑞傑也出席了這次會議。
陳慶炎博士快刀斬亂麻地指明了革新的必要,然後對陳祝強說:「您能辭去新加坡管理學院主席一職嗎?」陳祝強清楚當時的情勢,大度地應允了。
當時,我對何光平有較深的了解,於是打電話問他是否願意出任新加坡管理學院理事會主席。我開門見山地說:「也許,這是個不應拒絕的提議。」
他回答:「好吧,我們可以這周見個面嗎?」於是我們在香格里拉酒店的咖啡館見面了。我告訴何光平,在我打電話告訴他這個提議之前,已經向陳慶炎推薦了他,而且陳慶炎已經徵詢了內閣的意見。
他其實對這個提議驚訝不已。然後他給我列了兩頁問題。也就是說,他在那一周時間裡已經深思熟慮過了,而且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我看了看那些問題,然後說:「或許不是我來回答您的問題。您當面詢問陳慶炎會更好。」
何光平當時四十來歲,很年輕,而且在私營部門任職,非常適合擔任主席。同時,他也是一個很有活力的人。在我看來,他是一個有著堅定信念的人。何光平曾經因奉行自身的信念而入獄,這表明他是個願意大聲疾呼、敢怒敢言的人。他前衛犀利、精力充沛、意志堅強,我認為他是一個能把新建大學辦好的優秀人選。於是我們推選他擔任理事會主席。
新加坡管理學院非常支持創辦私立大學的想法,因為這意味著學院將升級為大學。這是提升管理學院的大好機會,多數理事會成員都為之振奮。
政府建議我們洽詢沃頓商學院提供幫助。當時,政府正努力與全球頂尖大學與機構建立聯繫,經濟發展局也參與其中。
我與時任經濟發展局主席馬宣仁醫生一起前往沃頓商學院, 簽署了一項協議。在該協議下,我們的一些員工也隸屬於沃頓商學院。
在那裡,我們與沃頓商學院副院長貝拉絲(Janice Bellace) 共進晚餐。她後來同意出任新加坡管理大學校長。
我有機會參與新校園選址工作。首選地點是海灣舫地區,原因是那裡地方大,可以容納所有學院。但是市區重建局不同意, 因為那裡可是寸土寸金。他們提議的地點是在歐南路附近。
何光平問道:「市區怎麼樣?」
在他看來,管理大學就是城市大學。話雖如此,但要是你也去過倫敦商學院的話,就會知道它的校園散布在城市各處,你根本無法知道大學到底在哪兒。
儘管如此,何光平作為理事會主席,結果由他來定。於是, 新加坡管理大學就在市區建設了起來。
至此,我決定退出執行委員會,因為我同時還身兼南洋理工大學南洋商學院的職務,這會造成衝突。不過,離開並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
後來,我聽說教育部決定接管這所大學,而不是讓它繼續隸屬於新加坡管理學院。這也就是它更名為新加坡管理大學的原因。
我問陳慶炎:「這是為什麼?」
陳慶炎告訴我,如果繼續私立辦校,就無法獲得政府資助。而如果允許新加坡管理大學獲得政府資助,那麼其他私立大學也會提出同樣的要求。因此,教育部決定接管,同時也給新加坡管理大學發展成正式大學的機會。
2002年底,我卸任南洋理工大學校長一職。
2003年,新加坡管理學院院長謝福華感到學院需要提升教學品質和聲譽,因此向我尋求幫助。於是我受聘擔任新加坡管理學院理事會特別顧問,是一個帶薪職務,這也意味著我必需卸下原來的理事會成員身份。
我認為第一步是要確保管理學院具有高品質教學,這樣學校才能得到尊重,也才能吸引更多優秀的學生。因此,我成立了品質保證部。
在接下來的兩年中,我提升了管理學院的教學標準。我們出了一本《優秀實踐手冊》(Good Practice Manual)。這本手冊凝聚了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和南洋理工大學的經驗。我相信,這本手冊直到今天管理學院還在使用。
這本手冊的內容包括師資選拔、教學組織、最佳班級規模以及輔助教具等。我們也極為關注學生的資質。經過多年的發展, 管理學院已經成為一所廣受學生歡迎的教育機構。有些學生甚至拒絕了新加坡國立大學和南洋理工大學的錄取通知,轉而報讀管理學院。
我們的合作夥伴有倫敦大學和倫敦政治經濟學院。考獲一等榮譽的學生數量也逐年大幅攀升,這表明我們的教育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到今天,我們已經有大約200名學生獲得一等榮譽。他們 參加的考試與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考試類似。其實,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代表告訴我,我們考獲一等榮譽的學生比倫敦政治經濟學院自己的學生還要多。
我對部分獲得一等榮譽的學生進行了抽樣調查,發現他們的A水準考試成績足以讓他們升入南洋理工大學或國立大學。我約見了其中10人,詢問他們:「你們有申請國立大學嗎?」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有啊!我們拒絕了國立大學,來到新加坡管理學院。」
為什麼會這樣?首先,報讀管理學院費用較低;其次,管理大學能提供高排名大學的學位。我認為這是最合情合理的理由。
2005年,陳慶炎對我說:「到目前為止,我們對終身學習還沒有真正重視起來。我們沒有給身處職場的成年人第二次機會去攻讀學位。政府在這方面並沒有採取實際行動。」
他鼓勵我創辦一所大學,為在職成年人提供兼職學習機會。於是,新躍大學誕生了。
我們把重點放在有市場需求的課程上。例如,我們與國防部合作,聯合開辦課程,以滿足國防部的人才需求。
我們也大力發展網絡教學。有工作在身的成年人很難參加晚間課程,尤其是許多人工作到很晚才下班或不得不出國公幹。網絡教學可以讓他們按照自己的節奏隨時隨地學習。
在一次畢業典禮上,我有機會與一位畢業生交談。他說:「能從午夜大學畢業,我非常幸運,也很高興。」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我白天工作,下班回到家要以家人為重。等孩子和妻子入睡後,我才開始上課,那時已經是午夜了。我之所以能夠這樣做,是因為有大量的網絡教學。」
不久前,教育部考察了高等教育機構,評舉出新躍大學在網絡教學方面是新加坡最先進的。
在大學裡實施網絡教學並不容易。教授們(無論是兼職還是全職)都是在使用馬克筆和白板的教室里接受面對面教學長大的,網絡教學對他們而言很是陌生。
然而網絡教學是未來大勢所趨,我們必須想辦法讓他們接受這點。
這十分困難。難點並不在於硬體,硬體並沒有多麼昂貴。問題在於軟體和師資培訓。我們有六七百名兼職講師,他們必須通過評估,證明自己有能力進行網絡教學之後,校方才允許他們開班授課。
這是一項艱苦的工作。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終於成功使新躍大學的教師們對網絡教學得心應手了。如今,我們的網絡教學課程已經聞名全球。
當然,新躍大學現如今已經不存在了。教育部接管後將其重新命名為新躍社科大學。
政府想集中精力發展終身學習,尤其關注那些想要有第二次機會考取學位的人。教育部甚至還曾想自己開辦開放式大學。不過他們得出的結論是,即使他們真的辦了一所這樣的大學, 也無法與新躍大學競爭,接管新躍大學要來得更加簡單易行。
新加坡管理學院理事會當然不願意放手。我說:「我認為我們根本無法抗拒,因為沒有教育部批准,我們就無法授予學位。」因此,我建議理事會接受教育部的決定。
從新加坡管理學院的立場來看,這是我們第二次將一所大學拱手相讓。在新加坡管理學院工作九年後,我退休了。還有個很有意思的故事,我不得不提。

新加坡管理大學成立第二年的慶祝活動。
剛剛成立新躍大學時,作為一所科系齊全的大學,我們需要找一位大學名譽校長。於是我聯繫了納丹,他應允了。那是2005年,他是新加坡總統。 有一天,我接到尚達曼的電話,他當時是教育部長。
他說:「您想讓納丹擔任名譽校長, 教育部是不會同意的。」我問:「為什麼?」他解釋說:「你們是一所私立大學。其他私立大學也曾請他擔任名譽校長,但我們沒有同意。」
我接著說:「是的,我明白您的意思。那麼,應該讓誰擔任名譽校長?」
他說:「您。」
因此,我既是理事會主席,又是名譽校長。這極不尋常,但這是教育部長的建議。
新躍大學是一個私人機構,因此政府無法直接資助我們。政府所做的是為學生提供幫助。比方說,新加坡籍學生可以從政府那裡獲得55%的學費補貼。
我們沒有政府注資,收入完全來自學生繳交的學費。不過, 新躍大學既然是新加坡管理學院的一部分,我們也可以順理成章地從新加坡管理學院獲得一些幫助,管理學院自1964年成立以來,已經積累了豐厚的資金。
因此,新加坡管理學院多年來一直為新躍大學提供經費支持,他們也為新躍大學作為管理學院的一分子而感到自豪。無論是引入新設備和軟體,還是吸引專業人士開發網絡課程,這些額外開支都得到新加坡管理學院的慷慨資助。
運營支出這塊,我們則依賴於學費。當然,學生也能反過來從政府那裡獲得補貼。
我們的全職人員很少,但兼職教員很多。這些兼職教員來自工業界和企業界,知識淵博。唯一的問題是,他們的教學技能有時無法達標。因此,他們必須參加教學研討會和培訓。在每門課程結束時,我們也會從學生那裡獲得反饋。如果發現講師的水平始終低於標準,我們就會停止雇用。
我們的全職員工中有一半人擁有博士學位。其餘的教員則至少擁有碩士學位,而且全都有著豐富的經驗。實際上,他們即使是博士也同樣擁有豐富的行業經驗。
招聘員工,尤其是招聘兼職員工並不難。實際上許多人已有10至20年的工作經驗,當中一些人還擁有自己的公司,他們都有極高尚的無私奉獻精神,希望把自己的知識分享給年輕學生。
其實,我認為要吸引優秀的全職講師會更加困難,因為我們需要的是教學與研究俱佳的講師。
一般而言,學生需要用大約五年時間來完成學位,比通常的四年時間要長一點,因為他們還要兼顧工作,要選修與自己時間相匹配的必修課程比較困難。輟學率也相當高,大概在兩三成左右。如果工作太過繁重,他們就沒有時間和精力來完成課程學習。
但與許多海外兼職學位的輟學率相比,我們的輟學率只有兩成到三成,其實還是不錯的。
在新加坡,每個人都渴望獲得學位。
我們的目標是每年要有3000至4000名畢業生,這是個不小的 數目,因為我們的學生總人數約為1萬5000人。我們的學生年齡範圍很廣,最年長的學生有六十五歲。這些大齡學生前來求學,所為的更多是滿足個人追求,並非出於實用性考量。
獲得學位後,相當大部分人都會獲得升職或加薪。我們也有些學生抱怨說:「僱主不承認我的學位。」但總的來說,接受教 育還是會讓許多人受益。
僱主對新躍大學學位的印象非常好。我們的學生精明能幹。全日制學生里有的以努力考取一等榮譽為目標,但是大多數學生更加實際;在職學生對自己的工作已有所了解,因此也更加自信。全日制學生傾向於選擇「輕鬆的科目」,這樣好考獲一等 榮譽;而在職學生則選擇與自己工作相關的科目,不選簡單的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