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迅速改變，日趨複雜，為此，抓緊機會、勇於嘗試、靈活處事和創新至關重要。我們接手的都是新的課題，沒有現成答案可遵循，大家得一起找答案。通過在職訓練，我吸取了大量新知識。
——衛生科學局局長莊美玲醫生
文/傅麗雲
衛生科學局於今年4月成立滿20周年，它多年來致力保障及推動國家醫療水平和安全標準，也是國際知名的醫療監管機構。
去年冠病疫情暴發後，這個附屬衛生部的跨學科監管機構也積極投入抗疫，協助新加坡獲取必要的疫苗及醫療器材。
本期《人物面對面》訪問了首次接受本地媒體專訪的衛生科學局局長莊美玲醫生，了解她領導衛生科學局的經驗與挑戰，以及在面對疫情戰火時如何與團隊堅守崗位，做好監管工作。
坐在衛生科學局會議室，忙著掏出包包里的採訪「傢伙」——錄音機、手機、筆、紙和採訪資料時，後面傳來一把聲音：哦，你是糖尿病人？
提早到來的莊美玲醫生（50多歲）眼尖得很，看到了我緊貼右臂、全天候監測血糖值的Libre。
「這個掃描傳感器，是我們幾年前批准的。還好用吧？」
坐下後，她為之前一再展延採訪道歉時透露，今年1月底快步走時滑倒，右腓骨（fibula）斷裂，加上工作繁忙，無法騰出時間受訪。
取消七周骨折病假 與下屬奮力抗疫
去年12月初預先發出問題，專訪原定二三月，但延後了數次，終於敲定6月30日。
滑倒後療傷的過程讓莊美玲痛苦不堪，穿衣、沖涼、上廁所等例常作息都變得艱難。
她坦言，以前看骨折病人時會給專業意見，但無法知道他們真正的痛苦。
「唯有親身體會，方知當中難處。」
那期間是農曆新年前，與冠病有關的疫苗、藥物和醫療器材急待評估。
今年2月3日，衛生科學局依據「大流行病特別採用程序」（Pandemic Special Access Route，簡稱PSAR）臨時授權，批准使用美國製藥公司莫德納（Moderna）開發的疫苗。這是繼去年12月首款獲批使用的輝瑞（Pfizer）與BioNTech聯合開發的疫苗後，第二款獲准使用的疫苗。
雖然醫生給了七周病假，但她認為坐在電腦前，跟坐在電視機前當沙發族沒差別，就乾脆自行取消病假，繼續辦公。
她還慶幸，「因為冠病，在家還可以辦公」。
職涯橫跨多部門 熟悉政府機關運作
莊美玲單身，雙親都是教師。醫學院畢業後不久，父親因癌症過世，現與八旬母親同住。
她有個弟弟，笑說姐弟倆小時常吵架，「我母親說，真可怕，連鄰居都說聽到我們互喊。但長大了就不吵了，所謂年紀越大，就越睿智吧！」
她回憶多年前，帶著極差的心情到醫院上班，護士為了逗她笑，說她平日笑起來像燦爛陽光，但那天烏雲密布，像快打雷了，讓護士這麼一說，壞情緒一掃而空。
她自認沒耐性，但對那次經歷的印象深刻，如今更懂得控制脾氣。
莊美玲愛好寫作，念初級學院時，原本想當記者，也對法律和工程學有興趣，最終卻選擇醫科。
莊美玲是1981年公共服務署本地優異獎學金得主，1986年從新加坡國立大學醫學院畢業後，當了幾年醫生，就調到不同政府部門出任行政事務。
這名服務了35年的「終身公務員」，曾任教育部副常任秘書（服務）和內政部副常任秘書（保安），以及財政部、衛生部和早期的交通及資訊科技部等要職，深悉各機關運作之道。
13年前新加坡回教祈禱團頭目馬士沙拉末從惠德里路拘留所逃脫事件，三人獨立調查委員就包括時任內政部副常任秘書的莊美玲、另外兩人是上月離世的退休高庭法官吳允燊，以及前警察總監及前監獄總監鄭大峇。
當過醫生的她，最終選擇擔任管理職務，但她認為，照顧病人和管理工作皆富意義。
她說，謀取國家利益和公共福利的公共服務豐富多彩，讓她有更大的使命感和滿足感。
2014年7月出掌衛生科學局的莊美玲，七年來展示了新時代女性的魄力、智慧與擔當，領導機構轉型，使之成為精鍊、靈活和具數碼能力的組織。
莊美玲說，國人日常必需品都與該局息息相關。病人和消費者使用的化妝品、藥物、保健品、疫苗和醫療器材，都在該局監管範圍，連全國病人所需的血液，也在其中。
她指出，從公共衛生和安全角度來看，「衛生科學局的工作既重要也影響深遠，但我們通常只在幕後默默工作」。
衛生科學局有約950名員工，包括科研和法證專家、法醫、護士、科學家、藥劑師等。
莊美玲說，世界迅速改變，日趨複雜，為此，抓緊機會、勇於嘗試、靈活處事和創新至關重要。
「我們接手的都是新的課題，沒有現成答案可遵循，大家得一起去尋找答案。從這些在職訓練中，我吸取了大量新知識。」
她說：「就以你用的掃描傳感器Libre來說，我得學習大量的糖尿病知識，包括瞬間的組織液（tissue fluid），如何與血糖測試起相應關係。你可以想像，我在疫情期間吸收了多少有關疫苗和各種製造系統技術平台的知識。
「畢竟到頭來，我必須作出決定和推薦。」
眉宇間，莊美玲流露出她的聰慧與果敢。
她說，下屬能力強大，都很有天分，是各自領域頂尖的專家。「我常告訴他們，你們要在某個職能領域掌握很深的知識，但我在工作中還需要有闊度，必須在監管、血液和法證科學之間遊走，尋找正確的解答。」
訪談中，她數次讚揚團隊的能力和努力，說今年正值疫情期間，無法辦20周年慶典，但認為團隊在積極抗疫中度過，讓這個周年慶更有意義。
「這個20周年，日後更值得回味，更有理由讓我們自豪。」
跌倒後，她笑說，走路更瞻前顧後。
在疫情戰火中，謹言慎行的莊美玲，領導衛生科學局時更是步步為營。
絕不屈服遊說壓力 審核疫苗要對得起良知
對新加坡人的健康有看護義務的衛生科學局，必須堅守高質量、高安全和高效能水平，做好監管工作，絕不會向遊說團體和壓力低頭。
莊美玲強調，唯有秉持專業和科學的高監管水準，才能貫徹該局所肩負的責任，「不論疫苗是來自哪個國家」。
隨著世界衛生組織於6月1日批准科興疫苗為緊急疫苗，新加坡衛生部也在隔天批准讓私人診所使用科興。在這之前，有公眾要求儘快批准採用傳統滅活病毒技術生產的中國科興（Sinovac）疫苗，記者就此詢問該局，如何應對各方壓力，包括疫情前的審核工作？
疫苗審核標準劃一且須經科學認證
針對科興疫苗，莊美玲說，該局其實已著手評估所取得的數據，但滾動式提交（rolling submission）的數據還沒拿到。「我們無法完成評估是因為還在等待數據，在這之前，不能作出讓步。」
「審核標準是劃一而科學的，不能向壓力低頭。我們在謹慎履行職責，在維護標準，要對得起良知。」
莊美玲說：「我們不會向遊說團體低頭。你可以遊說，但作用不大，比較實際的是提供完整數據，以便通過評估測試。」
衛生科學局日前答覆《聯合早報》詢問時透露評估科興疫苗的最新進展，表示科興疫苗生產商已在本月5日向我國衛生科學局提交所需的追加數據，當局預計在四到六周內完成評估，並會適時公布監管決定。
目前，採用信使核糖核酸（mRNA）技術的輝瑞／復必泰和莫德納疫苗，是全國疫苗接種計劃使用的冠病疫苗，獲「大流行病特別採用程序」（PSAR）批准，科興疫苗不包含在內。
莊美玲強調，PSAR只能用在衛生部要引進的緊急疫苗，其他有興趣提出註冊申請的藥廠，只能使用正常的評估程序。
一年多來，衛生科學局處理了多個冠病有關的項目。截至上個月底，該局已臨時批准188個冠病檢測試劑盒，包括兩個呼吸器和五個快速抗原檢測自助檢測儀，並加速批准17個調查抗病毒劑、單克隆抗體（monoclonal antibody）療法和疫苗的臨床實驗。
莊美玲指出，除了確保包括疫苗的醫療產品符合良好生產規範（GMP），該局也到貨倉和物流公司進行實地稽查，確定它們有嚴格遵守良好配送規範（GDP），這對需要超低溫存放的疫苗尤其重要。
另外，該局也向本地18個口罩製造廠進行虛擬稽查，確保它們具備良好的生產和配送標準。
壯陽 減肥 止痛 問題產品三大類
網絡或社交平台上各種涉及增強性功能、減肥和止痛的保健產品，是衛生科學局接獲最多反饋的三大問題網購產品。莊美玲指出，雖然該局不遺餘力教育公眾，一些人還是選擇相信把產品形容到很神奇的網絡信息。
半價賣你 就該懷疑
這三類產品的對象，分別是男人、女人和老人，她相信「方便」和「便宜」是吸引他們的兩大因素。
但她點明，如果有人把某種用品半價賣給你，是該懷疑了。
她舉一實例說，一名老婦把網購的止痛藥拿到衛生科學局化驗，結果發現所含的類固醇超標。「老婦服用多種止痛藥，作用不大，唯獨網購的這種特別好，讓她產生懷疑。但多數人並不像她，有這樣的警覺性。」
不過這類網絡或社媒的銷售不會停止，該局得想方設法教育公眾，鼓勵他們直接向商家購買正貨，不買來歷不明的商品。
「產品若不危害健康，頂多是浪費錢。但如果包含危險成分，會危及健康甚至生命，這是我們要預防的，必要時會與執法單位聯手取締。」
該局採取公開和透明的做法，不時在網站分享數據和報告，也把違禁品列出，讓公眾作出明智決定。
本報獲取的數據顯示，從2018年至2020年，衛生科學局每年平均調查60起這三類個案。
從2016年至2020年，該局接獲10起網購產品導致的不良反應報告，減肥和止痛分別為八起和兩起，但當局指一些消費者沒舉報或通知醫生，因為他們沒覺察到是網購產品引起不良反應。
另外，從去年2月至12月，衛生科學局與本地電商平台服務供應商合作，在11個月內撤除超過2000個虛假和具誤導性的抗疫產品廣告，並發出1800封警告信給銷售者和公司。
衛生科學局簡史與主要成就
2001年4月1日
衛生科學局成立，分醫療保健產品管理司、血液服務司、應用科學司三大部門，以監管保健產品（包括藥物、疫苗和醫療器材），確保保健產品的質量、安全性和效能；提供國家血庫服務，確保全國病人有安全和足夠的血液供應；承擔應用科學（包括科研、法證、調查和分析）職責，貫徹執法和公共衛生與安全任務。
2005年
吸取2003年沙斯經驗，組裝世界首個防護級別最高的生物安全第四級（BSL4）移動式解剖室。去年冠病來襲，解剖室派上用場。
2008年
接獲多名非糖尿病人嚴重低血糖的報告，揭發多人服用含降血糖和治療陽痿藥摻的假壯陽藥「動力一號核桃素片」（Power 1 Walnut），起獲超過百萬顆非法春藥，提控超過50名非法藥販。
共有76人服食春藥，其中10人喪命。
2011年
除了歐南園衛生科學局總部，2011年在兀蘭設立首個衛星捐血中心，也陸續在多美歌（2012年）和裕廊東（2015年）開設衛星中心，方便各區捐血者。第五個將設在榜鵝市鎮綜合社區中心，料後年開幕。
2013年
1978年，禁用含小檗（bò）鹼（berberine）的黃連和黃柏等中藥，因可能使患「G6PD酶素缺乏症」的嬰兒黃疸和腦損。
經多年複審，加上沒接獲不良反應報告，當局決定解禁。
2016年
半年內加速評估和批准全球首個骨痛熱症疫苗Dengvaxia，唯一推薦注射疫苗前接受血清檢測，因為不曾感染骨痛熱症者在接種後，出現嚴重骨痛熱症的風險較高。
18個月後，疫苗廠商掌握新數據，證實該局評估正確。
2018年
研發出可測出種族和年齡的脫氧核糖核酸（DNA）解析方法，準確度高達90%，協助執法機構的刑事偵查工作，成果也刊登在國際權威刊物。
2019年
召回高血壓藥氯沙坦（losartan）、抗胃酸倒流藥物雷尼替丁（ranitidine）和糖尿病藥物二甲雙胍（metformin），因為驗出含少量可致癌的亞硝胺（nitrosamine）雜質，也是世界首個召回雷尼替丁和二甲雙胍的監管機構。
2020年至2021年
推出臨時授權程序，加速冠病檢測盒和呼吸器等重症醫療器材的批准，也協調手術口罩的入口和生產等
依據「大流行病特別採用程序」（PSAR）臨時授權，批准輝瑞和莫德納冠病疫苗供全國疫苗接種計劃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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