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歲的馮太太（化名）怎麼也沒想到，去年底接到的一通陌生人電話，竟成了她連續幾個月來的噩夢。
這名退休女董事與丈夫在新加坡經營貿易公司52年，自己累積了140萬元公積金，本以為可從此安度晚年。不料，她遇上不法分子假冒中國公安，對騙子所言信以為真，瞞著家人向騙子坦白身家，還一筆筆錢過帳，直到警方上門，一家人才驚知真相。
馮太太受訪時透露，自1970年起，她作為公司董事與丈夫一起經營貿易公司，多年來她自己累積了140萬元公積金儲蓄，打算用作夫婦兩人未來的生活經費。
去年12月9日早上9時許，她忽然接到冒充衛生部人員的電話指她涉案，幾番聊天后，對方似乎掌握了更多她的個人背景資料，過後將電話轉接不同「機構」，最後還聲稱接通「中國公安」，指她的身份在中國遭冒用涉及洗黑錢，須協助調查，否則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害怕會坐牢的馮太太這時慌了神，又擔心連累家人，決定在不驚動家人的情況下，遵從對方指示「配合調查」，沒想到是已一步步陷入不法分子設下的陷阱。
每天早中晚WhatsApp向騙子彙報行蹤
從那天起至2月4日間，馮太太每天早中晚通過WhatsApp向對方彙報自己的情況。
1月初，騙子跟她聊家常時，得知她有一天獨自在家，便派人兩次到她的住家送信。其中一封信件冒充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偽造了金管局的機構標識、蓋章和簽名，稱她已涉及罪案，命令她積極配合調查；另外一封則假冒新加坡公積金局和國家法院的名義，要她將自己的公積金戶頭中的儲蓄轉入大華銀行或華僑銀行戶頭暫放，以便當局能夠查案，證明她的清白。
假公安騙局中使用的假文件樣本。（警方提供）
送「免費」手機上門
騙子更在聽到馮太太稱家中網速不佳後，在去年12月底派人登門送上免費的三星手機和電話卡，供她使用，還發連結讓她下載名為「Teamlink」的通話應用和自己聯絡。馮太太此後便一直使用對方提供的手機和電話卡，並用通話應用與對方進行視訊。
馮太太事後受訪時說，雖然相信對方真的在調查自己，但從未直接向對方透露過個人信息。她懷疑是她長期使用那台騙子提供的手機，讓騙子能遠程監控一切，盜取她的個人資料及密碼。在其他類似案件中，騙子通常會請受害者在視訊過程中也使用手機登錄自己的銀行戶頭或其他帳戶，通過這種方式掌握受害者的個人資料及密碼等。
馮太太原本只有大華銀行和華僑銀行兩個戶頭，用於處理公司帳目。隨著自己和丈夫半退休，戶頭裡平日沒有多少資金流動。她認為，是騙子掌握了這些信息，甚至是她的公積金儲蓄情況，才能設計出如此符合她情況的偽造信件，引她墜入騙局。
一次過把100萬元公積金儲蓄轉入銀行
七天內遭提光
根據她向記者出示的公積金局轉帳單據、電子銀行申請表格、銀行轉帳記錄等顯示，1月14日，她從公積金戶頭中取出100萬元轉入她的大華銀行戶頭；1月24日，她在騙子的指示下到大華銀行為戶頭開設電子銀行服務。待電子銀行服務就緒後，騙子自同月28日起，以每次5萬元的金額，分四次轉走20萬元。31日及2月3日騙子再如法炮製，分別轉走35萬元和45萬元，馮太太也因此在短短七天內失去了百萬元積蓄。
一般上，公積金會員年滿55歲後，如果儲蓄達到全額存款，就能無條件提出全額存款之外的儲蓄，通過電子轉帳轉入自己指定的銀行戶頭。
馮太太向記者出示報案記錄，以及大華銀行的轉帳記錄。（白艷琳攝）
針對馮太太公積金戶頭中存有高達140萬元的儲蓄，丈夫解釋，兩夫妻從1970年起就一同合開公司，當初趁著公司業績好，兩人也響應當時的公積金局號召，多存一部分收益到各自的戶頭，一方面能為公司爭取較低的稅率，另一方面也能為自己存下退休儲蓄。
「我們都是比較節儉的人，生活開銷不大，手頭的錢夠花，剩餘的就存進公積金戶頭裡，再加上當時公司業績好，戶頭又有利息，存了這麼多年下來有百萬元儲蓄也是正常的。」
銀行兩次致電提醒可能中了騙局
但丈夫以為是詐騙電話
丈夫馮先生（化名，77歲）受訪時說，如今細想騙子的計劃不由地感到心驚。這個涉案的銀行戶頭是夫婦兩人為應付公司業務所開設的聯名戶頭，多年來也一直沒有辦理電子銀行服務。隨著兩人退休，馮先生指出，這個戶頭裡少有其他錢款進帳，但騙子卻設計讓妻子將公積金儲蓄轉入，再指示她去開電子銀行來轉錢。
一周內幾次有大筆的可疑轉帳引起了銀行職員的注意，因此在2月3日致電馮先生詢問情況，蒙在鼓裡的馮先生回想到這個銀行戶頭平日根本沒有大筆錢進出，還以為是詐騙電話，兩次掛斷。過後銀行也致電給馮太太，但她否認是別人指示她轉帳。
直到隔天警方上門，馮太太的女兒碰巧上門接母親外出吃飯，追問之下，一家人才知道馮太太被騙了100萬元，大為震驚。
馮先生說，太太到警局接受調查時，心中仍有一絲相信騙子。「對方在施展騙局前有不少鋪墊，設計的劇情也完整，最重要是每天和我太太保持聯絡，與她交朋友，讓她真的相信對方是在幫助自己洗脫嫌疑。」
半生積蓄成空 一生最大的噩夢
馮太太坦言，她是在家人的解釋下才知道自己被騙，至今仍然心存陰影，再也不敢接陌生電話。馮先生說，妻子一生規規矩矩，騙子抓准了她害怕犯事的心理，一步一步地騙走她半生積蓄。
「我們夫妻倆退休後是先花著我的公積金儲蓄生活，下來馬上就準備用到她的公積金儲蓄了，卻被騙走，妻子這段時間寢食難安，這對我們來說是一生最大的噩夢，但人生還得繼續，我們也只能慢慢跨過這個坎，未來還可能要給孩子們增添負擔。」
經此一騙，馮先生感慨如今騙術五花八門又精細，建議銀行在為客戶開辦電子銀行服務後，一懷疑有何異樣，是否應考慮通知聯名戶頭的所有使用者，而不是僅發送通知簡訊給綁定號碼的使用者。「若是我早點知道，或許能有機會減少損失。」
他也說，雖然他兩次掛斷了銀行電話，但銀行還是應該努力聯繫他。
他還建議，對於樂齡人士提取公積金的手續可考慮增加更多把關。「如今疫情期間，不少事情都是網上就可以辦理。不過針對提取大筆數額的公積金儲蓄，是否考慮讓當事人現場簽字，或者增加更多驗證。」
警方追回錢款可能性低
警方4月22日上午針對此案召開線上記者會，馮太太也出席了記者會，通過視訊向其他媒體複述自己的遭遇。
她表示，警方已告知他們，目前案件還在調查中，當局也在嘗試追回款項，不過因為錢款已經被分散轉移到多個帳戶中，甚至通過虛擬帳戶轉移至海外，因此追回錢款的可能性較低。
記者上個星期得知這起騙案後，除了向警方查詢，也向公積金局和大華銀行提出詢問。
大華銀行集團個人財務服務部主管陳光鈺說，銀行對受騙上當的客戶表示同情，並且正與新加坡警察部隊密切合作，支持這次的調查。銀行也正與監管機構、新加坡銀行公會和業界聯手，加強教育公眾如何保護自己，避免上當。這個更廣泛的公眾教育活動，能幫助公眾在遇到騙案時保持警惕，這也是遏制騙案的最好方法之一。
大華銀行籲請客戶，如果懷疑自己受騙了，可以撥打24小時熱線6255 0160。這個熱線能優先處理這類事件。
大華銀行在答覆中，沒有說明是否能為馮太太的損失提供補償。
今年已有109人上假公安的當
損失1460萬元
警方也在記者會上指出，近期假公安騙局捲土重來，從今年1月份以來，已有109人上當，損失高達1460萬元。
受害者多數接到假冒新加坡政府機構的來電，過後被轉接至中國公安處，指他們涉及洗黑錢等違法活動。騙子也會偽造新加坡執法機構的信件發送給受害者，或是遞送免費手機到受害者住家，以加強騙局的可信度。
受害者過後會通過「Teams Link」應用與騙子進行視訊，在一些案件中，受害人在與騙子的視訊過程中，被指示提供個人銀行戶頭、Singpass資料或是一次性密碼等。受害者往往是在個人銀行戶頭出現可疑轉帳後，才意識到被騙。
為避免公眾落入類似騙局，警方提醒公眾注意以下幾點：
對號碼前方有「+」海外號碼保持警惕，不要接聽也不要聽從來電者的指示。
切勿向包括家人和朋友在內的任何人透露自己的Singpass、銀行及一次性密碼資料。當局不會通過來電或社交媒體平台向公眾索銀行密碼等個人資料。
有疑問時，及時向官方求證，或在行動前，和可信的親友確認，確保自己不會受情緒影響，衝動行事。
一旦銀行戶頭出現任何可疑轉帳，立刻通知銀行。
公眾若察覺Singpass出現可疑交易，應撥打6335 3533或電郵通報。
公眾可上網www.scamalert.sg或撥打反詐騙熱線1800-722-6688，了解更多防範騙案信息。公眾也可撥警方熱線1800-255-0000或上網向警方提供詐騙線索，所有資料都將保密。
文：劉芸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