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都是這樣熬過來的」,會蒙上你守護孩子的雙眼。
許多時候,真正讓我們崩潰的,不是育兒的困難本身,而是我們看不懂孩子的瞬間,引爆了內在的回聲:「原來,我小時候也這樣,卻從未被理解。」
所以,當上一篇文章收穫超過4.3萬次閱讀時,我明白,那不是因為文章寫得多好,而是因為無數父母在韋東奕的故事裡,看見了孩子,也看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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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另一個「小時候的自己」出現在孩子身上時,我們終於意識到:我們這一代父母,站在一個歷史的十字路口——身後是未被理解的童年,眼前是等待支持的孩子。
教養雙重特殊2E和神經多元化孩子,有時不是能力的缺乏,而是缺少一個可以表達擔憂、被相信判斷的空間。
簡單說,就是在2E孩子的大腦里,同時住著一個『天才』和一個『搗蛋鬼』。他們可能在數學上天賦異稟,卻連自己鞋帶都系不好。
也正因如此,我愈發感激,在我成長的旅程中曾被理解、被尊重。我的父母或許沒有當代腦科學的知識,卻願意信任我、聆聽我,給我足夠空間去成為我自己。這份信任,是我今日能夠傾聽孩子、看見差異、保持柔軟的底氣。

讓我尤為敬佩的,是 HFS 的聯合創辦人、精神科醫生愛德華哈洛韋爾( Dr. Edward Hallowell)。他從小患有 ADHD 和閱讀障礙,成長在一個充滿精神健康困擾的家庭中。但正是在這樣的環境里,11 歲那年,他對自己說:「我應該成為一名精神科醫生。」 後來他考入哈佛大學,並在哈佛醫學院執教多年,一生致力於推動對神經多樣性和孩子潛能的理解。

他提出的核心理念是:真正的改變,始於連接——讓孩子感到安全、被接納、被愛。這一觀點,也貫穿在他聯合創辦的 Cogleap Center 以及大力倡導的HFS(Hope Focus System)理念中。通過探索 HFS音智優腦奧秘,釋放大腦無限潛能,成為支持全球無數神經多樣性家庭的重要起點。
這,正是我們這一代父母正在努力實踐的方向。
理解,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光。願它,也能從我們這裡,繼續照亮下去。
以下這些片段與思考,嘗試為我們提供一些方向。
01
「以前都是這樣熬過來的?」
這句話有多坑?
「大腦的發展不是靠時間,而是靠環境中的安全感與互動。」
——哈佛兒童發展中心(Center on the Developing Child, Harvard University)

圖源:哈佛兒童發展中心
我們常聽到長輩說:「我們小時候也這樣,不也都長大了嗎?」
但仔細觀察,你會發現:有些人雖然「長大」了,內心卻仍藏著未曾修復的創傷。他們在人際關係中退縮、討好,對失敗過度敏感,甚至羞於表達真實情緒。他們或許從未崩潰,卻從未真正放鬆。
神經科學指出,情緒調節能力依賴於前額葉皮層的發展。而這恰恰是許多雙重特殊2E及神經多元化孩子(尤其伴隨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ADHD,或自閉譜系特質ASD者)發育最不穩定的區域。
當孩子長期處於高壓、缺乏安全感的環境,大腦的杏仁核(掌管恐懼與應激)會變得過度敏感,削弱理性與自我控制區域的運作,從而形成易怒、焦慮、社交退縮等成年適應障礙。
所以,那些「看起來堅強」的人,並非真的痊癒,而是他們的神經系統學會了「偽裝」「切斷」或「逃避」。
而當他們自己成為父母,面對一個「像極了小時候的自己」的孩子時,一方面憐惜,一方面又不自覺複製當年的方式。
可是今天的世界,已經不是他們成長的年代——節奏更快、標準更高、容錯率更低。
過去也許能靠本能熬過去,但現在的孩子,需要的是對大腦運作方式的科學理解與系統支持。
當孩子「情緒爆發」時,真正的潛台詞往往是:
「拜託,請你先理解我。」
2E孩子並非靠「熬」就能成長。他們的大腦發展路徑與常規不同,一旦錯過早期干預窗口,問題往往在青春期集中爆發——焦慮、自我否定、社交退縮,甚至抑鬱與輟學。
小時候看起來「還行」的孩子,長大後反而可能「最難幫」。
越早理解,就越能為他們打開通往自由發展的空間。
02
不是溺愛,而是終於有人試著理解
「行為是語言,尤其對不會表達的孩子而言。」
——Mona Delahooke,《Beyond Behaviors》
我們這一代父母,常被批評「太軟」「太縱容」。尤其在華人文化中,順從、克制是美德,情緒常被視為不成熟的表現。
而如今,我們被時代要求轉向——講究情緒教育、尊重心理健康,但上一代留下的聲音仍在耳邊迴響。
這帶來了沉重的代際衝突與自我懷疑。
但請相信:理解孩子,不是放任,也不是失敗,而是一種新的勇敢。
我們不再追求「管出一個聽話的孩子」,而是「陪伴一個正在掙扎的大腦」。
2E孩子的「難教」「難帶」,往往並非態度問題,而是能力差異。他們的大腦在感官處理、語言表達、情緒調節等方面,存在天然的不對等。
對一般人來說是「有點煩」,對他們可能是「全身報警」。
我們有幸處於一個科學認知快速發展的年代,可以獲取「感官過載」「執行功能障礙」等知識,願意慢下來學習與傾聽。而上一代沒有這些資源。
我們並非否定他們的方式,而是希望用更新的方式,延續他們曾懷有卻無法表達的那份愛。
真正強大的父母,不是永遠穩定的父母,而是看見「不同」並願意改變的父母。
03
節奏被壓縮,感官沒處喘息
「感官過載不是挑剔,而是神經系統的真實崩潰。」
——美國職業治療協會(AOTA)
我們小時候,生活節奏相對鬆弛,有更多「發獃」「走神」的縫隙。
在新加坡,孩子從N1、K1就開始卷,PSLE像座大山,CCA排得滿滿當當,哪還有時間『發獃』?這對感官敏感的孩子來說,簡直是持續性的災難。
這對2E孩子而言,尤其致命。
他們對光線、聲音、人群高度敏感。一旦過載,大腦進入「緊急防禦」,行為可能瞬間崩盤:尖叫、躲避、爆發。
這不是「沒教好」,而是他們的神經系統在吶喊。
他們不需要懲罰,而需要一個暫停鍵。
在矽谷這樣一個被譽為「宇宙中心」的地方,2E孩子比例或許是全球最高。但在這裡,父母有機會哭出來,也更有機會展露笑容。
因為這片土地允許情緒的真實流動,也孕育出理解的土壤。父母更易找到彼此傾聽的圈子,也更容易接觸科學知識與干預資源。
這種「從理解出發」的養育轉變,並非矽谷獨有——它是全世界父母都可以實踐的路徑。
04
虛擬科技,改變了大腦節奏
「多巴胺驅動的即時滿足機制,會重塑孩子對注意力與耐心的期待。」
——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
螢幕世界對2E孩子來說,是逃避現實的避風港,也是短期成就的溫床。
他們的大腦天生對複雜、未知的現實世界感到吃力,而虛擬世界卻可控、有反饋、零失敗。
神經可塑性研究顯示:大腦會強化經常被使用的路徑。
如果生活中充滿「即時獎勵」和「快速切換」,大腦就會習慣短促、不耐煩、難以延遲滿足。
我們要做的,不是全然禁止,而是有意識地幫助孩子在真實世界中建立新的節奏與連接。
05
我是在理解,還是在縱容?
「理解不是放棄界限,而是從腦科學出發建立真正有效的支持。」
——Julie F. Skolnick,《Gifted and Distractible》
你是否常常自我懷疑:「是不是我太容易心軟了?」
這種質疑,不只是針對孩子,而是對自己作為父母的否定。
但請記住:他們的行為,是呼救,不是挑戰。
如果我們始終把他們的困難視為「必須修正的錯誤」,所有投入的訓練、課程、干預,最終可能變成孩子眼中的「你還是不滿意我」。
真正的轉變,始於接納。接納,不是縱容,而是以整個人的姿態說:「我知道你不容易,我願意從你的角度理解世界。」
我們必須成為孩子的「翻譯器」,因為——如果連我們都無法理解他們,社會又怎會真正接納他們?
06
寫給那些悄悄自責的父母
「孩子會借用你來調節他自己的神經系統。」
——Bruce Perry,神經順序療愈模型(NMT)
神經科學研究表明,孩子的大腦會「鏡像」父母的情緒狀態,這種現象被稱為「神經共振」(neural resonance)。
長期的焦慮、怒氣、壓抑,會無聲地影響孩子杏仁核與前額葉之間的連接,導致他們更難管理情緒。
所以,修復自己,不只是療愈自我,更是在為孩子的大腦塑造一個可以模仿的安全節奏。
你不需要完美。你只需要願意去承認、修復與練習。
你的「我也在學習」,就是他們最好的榜樣。
07
被看見的力量
「當你命名孩子的情緒時,他的大腦就有機會整合與自我調節。」
——Daniel J. Siegel,《The Whole-Brain Child》
對2E孩子來說,「被看見」不僅是心理慰藉,更是神經調節的起點。「名字化即馴服」(Name it to tame it)理論指出,當孩子的感受被準確地命名、回應,他們的右腦情緒系統就能與左腦語言系統連接,進而學習自我調節。
每一次你溫柔指出他們的感受,都是在他們的大腦中重新接線的瞬間。他們最大的渴望,不是表揚,而是那句:「我知道你在努力。」
但在現實中,還有一種被忽視的社會誤解——將2E等同於「天才」,仿佛每一個神經多元化的孩子,將來都能成為愛因斯坦或埃隆·馬斯克。
然而,天賦從來不是成功的保證。沒有理解和接納作基石,哪怕最卓越的大腦,也可能在焦慮、自我懷疑與社會排斥中逐漸沉默,甚至造成傷害。
更重要的是每一個2E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神經構造,沒有模板,也無法比較。別人的成就不能複製,孩子真正需要的,是我們願意放下預設、走近他——用理解代替評判,用科學代替想像。
這對我們父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只是去愛孩子,更要努力去了解他。神經科學、心理學、教育學,都是我們必須學習的語言。你越懂他的「運作方式」,他就越有機會找到屬於自己的節奏。
08
成長練習:給你和孩子的三句話
「真正的情緒修復,從父母勇敢說出『我也在練習』開始。」 ——Kristin Neff,正念自我關懷理論
💬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想理解你。」
💬 「我今天也有些失控,但我在練習。」
💬 「我們都值得被溫柔對待,包括你,也包括我。」
寫在最後|我們都值得被理解
理解雙重特殊2E與神經多樣性孩子,不只是父母的責任,也是整個社會的課題。
我們不是在修正一個「問題孩子」,而是在陪伴一個真實的大腦,穿越風暴、走向獨立。我們不是在打敗偏見,而是在為我們的孩子爭取一個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間。
正因如此,越來越多專家嘗試將腦科學知識真正落實到家庭教育之中。Dr. Edward Hallowell 所創辦的 Hope Focus System(HFS),便是一套融合腦神經科學、認知行為訓練與家庭支持的系統方法。它不依賴藥物,而是通過建立安全連接、激活大腦正向迴路,幫助神經多樣性的孩子重建專注力、自信與人際信任感。
這套訓練體系如今已在美國多地實踐,成為許多家庭重拾希望的起點。但 HFS 想要真正發揮效用,前提依然是父母要先願意學習、理解孩子的神經結構與成長節奏。只有當我們願意用科學的方式去理解孩子,孩子才可能在日常互動中真正感受到改變。
HFS 不只是一個工具,更是一種信念—孩子不需要被修復,而需要被理解;改變,從安全的連接開始。
所有真正有效的轉變,都始於「我願意了解你」。理解,永遠不嫌晚,但越早,越有力量。
正如我們從韋東奕的故事中看到的:
真正的天賦,往往伴隨著不同;而社會的理解,才是他們得以綻放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