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家政策要長期保持連貫和穩定,關鍵不是「遍尋長生不老的仙丹」,而是做好領導交接。
國務資政兼國家安全統籌部長張志賢10月4日在「亞洲前瞻峰會2023」的一場對話會上表明了這點,並闡述建國總理李光耀關於政治領導交接的指導原則:
物色從政動機正確又能幹的人,把他們帶入團隊,給他們機會學習和吸收經驗,然後把棒子交到他們手上。
張志賢也說,年輕部長徵求李光耀的意見時,他都會這樣反應:
「他會分享他的觀點,但總是會說:『你們決定,因為現在是你們在駕駛座上』。」
這種用人不疑的風格,也體現在另一名前內閣部長的身上。
他堪稱李光耀的首席「星探」,擅長發掘政壇明日之星,卻早在1974年,擔任部長大約四年後,就向李光耀表達卸任的意願,讓後者大為震撼。
一席話提醒建國總理致力接班工作

韓瑞生在1970年從政之前,曾擔任經濟發展局和新加坡發展銀行主席。(海峽時報)
這人就是在1970年至1983年之間擔任財政部長的韓瑞生。
他於1970年接替吳慶瑞擔任財政部長,卻在1974年,也就是自己年近六十的時候,向李光耀提出卸任的意願。李光耀在回憶錄里憶述道:
「(這段話)給了我前所未有的震撼......我決意不在這方面棋差一著,在退下來之前,必定要把新加坡安然交託在可靠的人手中。(投資者)看出(韓瑞生)年事漸高,開始從旁觀察,除他之外在他之後,有誰能接棒,然而卻看不出哪位年輕的部長有潛力升任財政部長。」
韓瑞生從他遇過的多位美國大企業總裁身上取經,這些總裁得在65歲退休,而他們的最後幾項任務,就包括找出接班人,測試他的能力,並予以培訓。
韓瑞生認為,新加坡的政治結構也應該有類似的安排。
因此,在擔任財政部長之餘,韓瑞生也和李光耀密切合作,為人民行動黨政府尋覓第二代領導人。
行動黨原本希望黨支部會產生人才,但直到1968年才意識到,黨工當中沒有能夠擔任部長的人才。
隨後,他們把目標鎖定擁有博士學位的候選人,但也很快發現政治候選人需要的特質,不只是能夠掌握事實數據,寫好一篇博士論文或當一名優秀的專業人員那麼簡單。
因此,在1976年,行動黨領導層轉而吸引已經成為業界領袖的技術官僚(Technocrat),並著意提拔他們,讓他們迅速擔任黨內要職。
眼光獨到 用人不疑
韓瑞生所物色的人才當中,包括幾位家喻戶曉的第二代新加坡政治領袖:吳作棟、陳慶炎、丹那巴南。

韓瑞生(右)與吳作棟在峇耶利巴機場,準備啟程前往芭提雅出席1977年的東協經濟部長會議。(海峽時報)
其中,吳作棟雖然幾乎沒有領導企業的經驗,卻在短短几年內使海皇輪船轉虧為盈,因而引起了韓瑞生的注意。
吳作棟隨後也接受韓瑞生的邀請,加入人民行動黨,展開44年的政治生涯。
為了栽培吳作棟,韓瑞生在1979年做出了當時前所未有的決定,也就是委任時任財政部高級政務部長的吳作棟宣讀財政預算案。
更令人驚訝的是,整份財政預算案是吳作棟所草擬,韓瑞生僅僅附上一份手寫的字條,就將預算案一字不改地呈交給總理李光耀。字條上簡短地寫著:
「這是高級政務部長所準備的財政預算案。」
吳作棟後來在回憶錄《高難任務》中也指出,這是韓瑞生考驗行動黨年輕部長的方式。
「如果我能準備好財政預算案,就表示我有能力接任財政部長。」
那份財政預算案後來獲得總理批准,吳作棟也在接下來的兩年內,繼續以財政部高級政務部長的身份宣讀財政預算案。
1981年,陳慶炎帶頭創立國家電腦局(National Computer Board, 簡稱NCB)的時候,向韓瑞生申請1億1千萬新元的預算,同樣獲得韓瑞生的全力支持。
韓瑞生用人不疑的作風,不僅反映了他對下屬的信任,也體現他寬仁待下的特質。韓瑞生過世後,吳作棟在悼文中這樣回憶道:
「(韓瑞生)只要在語氣或公文中透露一絲不快,就足以鞭策他的下屬加緊努力。他的措辭並不嚴厲,但他的下屬單是知道自己讓他失望或感到不快,就會覺得內疚。」

韓瑞生的葬禮上,建國總理李光耀與時任副總理吳慶瑞位於前排,時任國防部長吳作棟則在第二排。(海峽時報)
到了80年代初,行動黨第二代領導班子已經大致成形,但遺憾的是,一直期待引退的韓瑞生卻在1983年10月因心臟病去世,來不及卸下部長職務。
在他的葬禮上,開國元老李光耀和吳慶瑞位於前排,代表新一代領導的吳作棟和丹那巴南則在第二排。
這一幕背後的象徵意義,可說有賴於韓瑞生對領導更替的執著,以及他識才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