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联合利剑—2024A”的一系列新闻,把许多人的眼光吸引到了海峡。
提到金门岛时,有一些读者爱说“台湾金门”。我总是更正,金门从来不属于台湾,而是属于福建。
是的,无论地理上、历史上、文化上,一直就是福建金门。
在政治上,虽说金门岛实际由台北方面管辖,但是,即便在台北方面,也从来没有把金门和马祖(连江县)归到台湾省,而是把它们归到福建省。

(在新加坡,金门社群是福建社群的一部分,每届的福建文化节,金门会馆都会参与;福建会馆理事会也有不少是祖籍金门的,例如现任会长蔡其生、副会长吕立岩,还有方耀明、许振义)
2013年,我在金门考察时,当地官员的一句话很好地说明了这个情况。
他说,“ZHM*G一共35个省,实际管辖两个省——台湾省和福建省。我们福建省实际管辖两个县——金门县和连江县。我们连江县实际管辖马祖列岛。”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那个时候,在金门岛设有“福建省政府”,我们拜会了“省府代秘书长”,当地报纸还给予了报道。

(金门岛上的“福建省政府”大楼。图:许振义)

(2013年金门报纸的报道)
当然,当时这个“福建省政府”是虚设的,权责还不如金门县长大。这是后话。
金门移民在马来西亚、新加坡尤其多。在新马的所有金门人,都称“福建金门”,从来不存在“台湾金门”这个概念。

(不同时代的新加坡金门后裔,提到祖籍时,一定是说“福建金门”)
在文化上,例如饮食、建筑风格、方言、习俗,金门传统与福建厦漳泉地区接近。
在历史上,金门一直是福建的一部分。金门本来称为“浯州”,于是明朝在岛上设立了卫所,守护福建东南海岸门户,取“固若金汤,雄踞海门”之意,改名“金门”。

(1860年,清朝设立金门镇总兵一职,正二品。图源:许振义)
在地理上,金门厦门门对门,两“门”最短距离不过两三公里。
所以说,无论文化上、历史上、地理上,包括政治上,金门都是福建的一部分。要说“金门目前归台北当局管”,这是事实,没有问题。但是,如果表述为“台湾金门”,那就不准确了。

(这幅地图,标的就是“福建省金门县”六个字)

(马来西亚雪兰莪金门会馆的这个匾额,“浯邑”就是金门。落款是“福建省政府主席”。由“福建省政府”颁赠匾额,就可见金门的从属关系是跟福建省,而不是跟台湾省)
说到新加坡的金门社群,几个响当当的人物大家可能耳熟能详,包括银行大亨黄祖耀、百岁船王张允中、全球排名前列的知名海运集装箱运输企业太平船务执行主席张松声、新加坡宗乡总会会长蔡其生、上海市白玉兰奖得主吴来顺等等。
这些人都回过老家金门,有的还回去不止一次。
接下来,就跟各位分享作家李宁强曲折感人的《金门祭祖之旅》(节选)。


李宁强将在6月8日(星期六)2点在新加坡金门会馆开讲座,主题是“认祖归宗不是梦”,欢迎扫码报名。
一波三折再访金门
1998年,第一次从台北松山搭机到金门,当飞机穿过两旁树林落在尚义机场跑道,以为很快就能完成祖父与父亲遗愿,找到离别六十一年的祖厝。但事与愿违,我找错了地方,古宁头并非我家乡,只好黯然而返。
2015年,亲戚告知,其实家在金门东部的西山前李家村。后来得到高中同学陈文淑和她金门原乡亲戚协助,终于找到祖厝的确实地点。第二次访金,经由小三通在厦门乘渡轮登上金门水头码头。
那时,忐忑不安走进看管祖厝的堂侄李荣协的家,依然半梦半醒,谁能确定会不会又是一次美丽的错误?直至荣协搬出已被虫蛀的田契地契,清清楚楚写着祖父和父亲名字,梦终于醒了,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他七十八年前从中国下南洋,没想从此两地隔绝,再没回头
去看了那间坍塌老屋,在牵牛花丛中望见湛蓝的天,无言良久。再到李氏家庙上香,心里更是百般滋味。失神恍惚中走完全部认祖归宗的过程,至于后续该如何,一点都没确定。
回新加坡后,除了一张在家庙前的合照,连上香的画面也没好好留下。我告诉自己,这回因心有存疑,又激动,没把事办好,必须弥补,要再回来。

2019年底,订了机票、住宿,也通知了荣协,准备继续这未完成的任务。谁知临行前一星期,母亲病重,计划告吹,花了钱取消机票和住宿,一切容后决定。
2020年农历新年后,母亲抵不过病魔摧残咽下最后一口气,跟着,新*冠席卷全球,返乡之旅再一次无限期中止。当世界都在面对疫*情肆虐,无法顾及个人夙愿。好不容易待到2022底,疫*情稍缓,世界开始通关,但厦门与金门的小三通仍未放行。
机缘巧合,某次出席金门会馆宴会时有人告诉我,有一间旅行社正在筹办包机直飞金门。我不假思索,立即报名,谁知最后还是白忙一场,包机终究没办成,小三通也依然不通,只好再走回第一次返金老路,由台北到金门。想来也真无奈,为了一段坚持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波三折,幸好最后一切努力没白费,在傍晚薄暮时分,第三次踏在祖辈生长的土地上。
第一天就迷路
为了徒步就能走到家乡西山前,我在网上找到一家位于阳翟的“出门獭踏”民宿。民宿四周是田园果林,单独一座洋式建筑耸立田中,特别喜欢住在田中一栋楼的感觉,不假思索就定了。
堂侄荣协接了机,已是晚上八点。依地址找到,这栋楼正立在一片黑暗中,只有院前几盏照路灯,引我们去敲一个陌生的门。
祖母有一把枪,陪她从中国到南洋
隔天一早,推开民宿露台大门,才知这大楼之美。只见左侧是著名的太武山,中景是连绵的民居果园,近景是楼前庭院草地。而右边却是一大片刚犁过的田,留下美丽轨道和迷人线条。第一眼,心里立时温暖,这可是农人生命的图腾、农业社会必经之路。金门此刻正值播种之际,一切充满生机,土地翻了再翻,空气里弥漫泥土气息。

(乡土的生命图腾,为我掀开祭祖之路)
而今天,七月七日,就要到西山前李氏家庙办一件大事,上香祭祖,完成祖父与父亲遗愿,重续断了八十六年的家族之根。我告诉荣协,反正很近,我要徒步回乡,他尊重我的决定,详细告知路线,我就在35度的热天下出发了。
我和太太,先是经过金门地标金东电影院,再转入曾经繁华的阳翟老街。这里曾是金东师驻扎的军事重镇,是阿兵哥的假日天堂,当时有电影院、台球室、澡堂和理发厅,也是电影《军中乐园》的拍摄景点。

如今没了军人光顾,老街逐渐没落。眼前,只见一幅凄凉景象,大部分商店都没开,店屋后突然传来导游的扩音声,又一批游客来看这条空街。我既错失曾经的热闹,实没必要陷入即刻杀到的喧哗,还是赶快走人。
顶着大太阳,边走边拍,看到转角一座建于明嘉靖年间距今四百多年的古庙会山寺,拍完了竟忘了左转,就此偏离正道。对自己的方向感一向有信心,结果错误越陷越深,待到发现已太迟。
找了一家铁厂,趋前想借问,霎时间一只黄狗冲到跟前一阵狂吠,真的被吓到了。幸好狗颈上拴着一条铁链,有惊无险。
确定方向继续往前走,大地都快被烤焦了,我和太太两人全身湿透,最后走到安澜国小对面公车站,再跨一步都觉没力。怕第一天就在高温下中暑,只好打电话给荣协驾车来救。
只剩一面墙
八年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当车子穿过村口牌坊,我努力回想当年情景,依稀记起一些。牌坊上有荣协题的联对,起首是“东厝根基西厝同源”,下对“前人德范后人楷模”,中间横联为“美虎狮山护桂林”,把“西山前”三字都嵌在里头。2015年第一次到访,心情混乱,没留意,错失了。

车子停在八年前停过的位置,旁边是两座被列为第三级县定古迹的闽南式宅第。18号是荣协高祖李仕挞(1839-1911)南来新加坡,在老巴刹经营金裕美号九八行致富,于光绪六年(1880年)回乡建成。

李仕挞是创建浯江孚济庙的第一任大总理,孚济庙位于今日牛车水小贩中心位置,后来演变为现今的金门会馆。18号前面的17号是一座五开间三进式的六路大厝,由与祖父李册咸同辈的李册骞建于1884年。他同样是在新加坡经营九八行成功后,回乡建大屋光宗耀祖。
爸爸有了新女朋友,不要我们了
八年不见,两座老宅更显老态,隔一条小路,正是祖父与父亲生活过的祖厝16号,它早被一片牵牛花丛团团围住。荣协要我先去村里社区活动中心吹冷气,等11点开始祭祖仪式,但我已听不进去,直往16号走去。
拍戏时,通过镜头说故事,但轮到说自己的故事时,却找不到任何章法。眼前景象让我停步不前,八年前还看到的半截屋顶,不见了;那面苦苦坚持的侧墙,也已失去踪影,如今的16号只剩一面靠路边的砖墙,上面铺盖着满满的牵牛花爬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