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讀《早報》「四方八面」林仁余先生的大作《南遊記》,給了我一些啟示。他在文中提到一個「羅越國」,這個國家在哪裡?是什麼時候建立的?相信對歷史不是很感興趣的人,都會疑惑不解。然而,當你讀了這篇文章後也許會對此有一定的認識和了解。
現在我們看一下當新加坡叫「羅越」的歷史時期。
歷史,很多人會說那是老掉了牙的東西,沉悶又枯燥,和生活又沒有太大關係,所以就沒有那麼關心,甚至對歷史望而生畏,一般人都是一知半解的。但是,「羅越」對我們新加坡人、甚至馬來西亞人來說卻是很重要、應該去認識的。所以,我認為歷史不應只是成為學者專家之間的交流對話工具,歷史的學科知識應該走出書齋學院,深入民間,應該走入普羅大眾,讓一般人對自己出生、成長、生活的這塊土地有所認識。
言歸正題,文章開頭就問:「羅越國在哪裡?」
林先生這篇文章是寫日本作家澀澤龍彥在小說中說,年老病重的高丘親王無法如願去到天竺,停留在蘇門答臘的室利佛逝時,聽從王妃建議,將捨身喂虎,讓往來天竺的老虎帶他去到印度。對岸的羅越國有老虎出沒,於是他騎象南行,抵達蘇門答臘島與馬來半島之間距離最近的地點,乘船到羅越國。書中這麼寫:「地處馬來半島南端的羅越國,當時是以星洲島為中心的一個十分繁榮的國家,也是以南方海上貿易為根基的諸多小國之一。」
林先生說,他最感興趣的是羅越國。其實,作為一個新加坡人,是應該對自己國家的早期歷史有所認識。他也敘述了很多羅越國的史話,這是一件好事。然而,這卻引起了我的興趣,我想根據史籍記載及專家學者的考據作一些敘述和補充。
我們新加坡這地方在中國的史籍記載中出現過:皮宗、蒲羅中、羅越、單馬錫、淡馬錫、龍牙門、凌牙門、長腰嶼、新忌利坡、息辣、息力、新甲埔、石叻以及星洲等。
現在我要說的是「羅越」。
「羅越」出現在唐代的史籍。大家都知道,在唐代,中國的僧人不斷往返於南海間的很多,而義凈曾到過佛逝國(即室利佛逝)。但在這之前從三世紀到八世紀大約四百年,新加坡的地名突然在中國史載中脫了線,度過了一段漫長的「歷史之夜」,這裡的歷史地位在這個時期陷入曖昧。這主要的原因大概是由於航海技術的限制和馬來群島的水域海盜橫行。因此,少有船隻繞道馬來半島南端,馬六甲海峽的航路被廢棄一個時期。而克拉地硤一帶卻成為東西方商賈、使臣從事物物交換或橫跨短距離的陸路到彼岸換船和續航的地區。於是,造成了那個年代克拉地硤的黃金時代。
但是,由於中國海上交通的日益發達,對航海的技術及造船的研究是一日千里,因此在唐代中葉以後發明了一種日可行百里的「千里船」。這種「千里船」是由大帆船演進而來的,那便是當時中國已發明的一種推進機,最初只是用單齒輪,後來進而為復齒輪,可以不借水力、風力,而能旋轉自航。於是,中國商舶的出海貿易便凌駕外舶之上了。

中國在八世紀唐代便已經發明有齒輪的船舶,「輪船」一詞應該就是從這裡而來
到了唐末,黃巢作亂攻陷廣州,許多老百姓就紛紛逃到南洋來避亂,甚至在蘇門答臘的巨港及馬來亞定居下來,從事耕種。中國人大批移殖南洋定居,當以這時期為開始。因此,華人即被稱為「唐人」,而稱中國為「唐山」了。
這正是八世紀,唐代貞元時(公元785-805年)宰相賈耽所撰的《皇華四達記》和《古今郡國縣道四夷述》(見於《新唐書》)中提到了新加坡的地理位置,在書中所述從廣州通海夷航程,其中提到「羅越」國,據史家的考據就是今日的新加坡。
我們來看《新唐書》卷四三下所節貞元宰相賈耽所撰《四夷路程》七道中的第六道——《安南通天竺道》說:「……又三日行至文單(Vian-Tian)外城,一曰陸真臘,其南水真臘(Lower Kamboja)。又南至小海(Tonle Sap),其南羅越國,又南至大海。」
又第七道——《廣州通海夷道》說:「……廣州東南海行二百里,至屯門山,乃帆風西行二日至九州石,又南二日至象石,又西南三日行至占不勞山,山在環王國東二百裏海中。又南行二日至陵山,又一日行至門毒國,又一日行至古笪國,又半日行至奔陀浪洲,又兩日行到軍突弄山(Pulo Condore),又五日行至海硤,番人謂之『質』(Selat:大食語Salahit),南北百里,北岸則羅越國,南岸則佛逝國(Sri Vijaya)。」
再看《新唐書》卷二二二下《單單國傳》說「羅越者北拒海五千里,西南哥谷羅(Kakula),商賈往來所湊集,俗與墮羅缽㡳(Dvaravati)同,歲乘舶至廣州,州必以聞。」
後來還有《宋史》卷四八九《丹眉流傳》也有提到說:「……南至羅越水路十五程……」
從上述的幾段引文來看,學者認為假如是根據賈耽的路程推測,羅越國就是在馬來半島的南端了。在上面的引文中的「海硤」,蕃人謂之「質」,這就是指Selat(石叻),是出自大食語Salahit,那就是海峽的意思,那顯然是指新加坡海峽了。
「羅越」一名的來源,據考古學家韓槐准說,那是雅貢(Jakun)的別稱Orang Laut(海人)的後一字Laut的對音。因為「羅越」二字閩南人方音仍讀作la-wat。因此,所謂「羅越」國就是海人居住的地方,「海人」是隸屬於原始馬來人的一支,他們是從馬來半島南下至新加坡島上的。在萊佛士登陸新加坡時,還發現一些「海人」的後裔(又叫石叻子)居住在這裡,他們靠捕魚為生。
從上述的史實記載看來,中國人在古代已來到東南亞各地,並且利用了海峽的航道。而新加坡在那個時候,已成為中國南來「海上絲綢之路」所必經途徑,更是一個驛站,船隻要在這裡加添飲水和食物。同時,阿拉伯人到中國的航路,新加坡水域也是必經之道。
「羅越」是八世紀在中國載籍中,對新加坡的地理位置比較有明確敘述的一頁記載。在這個時候,因為中國從廣州起航至南海航路,以賈耽的《廣州通海夷道》記載最詳細。它記載了中國海船從廣州經過南海諸地到波斯灣,全程需時三個月的航線,而阿拉伯人到廣州開店——蕃坊。在這一來一往間,新加坡海峽是他們必經之處。那個時候,「海人」聚居在這裡,這是盛唐時代,但唐人也只不過在這裡宣揚一下天朝的國威,不像西洋人會不錯過建立殖民地的機會。因此,唐時來來回回的船隊卻只留下「大唐帝國」的少數子民——唐人,變成了一個移民的象徵而已。
所以,在早期的蒲羅中後到羅越時,新加坡這個荒島已有原始馬來族的「海人」在這裡聚居捕魚了!
在唐代以至宋代,是中國海上貿易的極盛時期,中國船舶與外國商船來往頻繁,便無形中促成了中西文化的交流。南洋諸地,在互市中接受中國文化,並受其影響日深。中國的物質文明,如印刷術、造紙術、火藥、羅盤等,也就是經過阿拉伯商人然後傳入歐洲的。
從唐代起,中國在廣州、泉州、杭州等地,設置市舶司,掌理海外貿易,華商經常往返於新加坡、馬來半島及巨港之間。歷宋、元、明、清以後,中國與新加坡都保持著海上交流。
(作者為退休報人,曾任《新明日報》副總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