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物質更迭快速、講求新鮮潮流的速食時代，在新加坡裕廊東有這麼一間不起眼的組屋，正以細緻的針線，修復一件件破損甚至「身首異處」的毛絨玩偶，留住感情的記憶，也為環保盡力。
51歲的龔志南和妻子程麗琳以一雙巧手，自2016年起，以家為工作室，開設了本地第一家毛絨玩具醫院 (Soft Toy Hospital)，專門修復各種破損毛絨玩偶，至今已收治至少2,000個「病人」。
▲龔志南和妻子程麗琳自學製作毛絨玩偶，圖中的小動物們都是他們的部分作品，每隻都取了名字，也各有故事。
對不少人來說，一個常伴身邊的毛絨玩偶，藏著滿滿的珍貴回憶和主人投注的深情，即便布料起了毛球，填充身體的棉絮漸漸消失，臉上的鼻子嘴巴殘缺不齊，身上的衣服剝落，但始終不忍丟棄。
來這裡求診的玩偶主人，除了本地人，也有海外慕名而來的。有的玩偶已面目全非，有的補到不能再補，身上滿是歲月的痕跡。
沒有藥水味的急診室
玩偶被送入醫院前，主人會通過 whatsapp 與龔志南和程麗琳溝通，或是從醫院的 instagram 帳號聯繫。同意粗略報價後便可將玩偶「送院」，經紫外線消毒後清洗，開始修復。
▲髒兮兮的絨毛玩具（左）入院後，煥然一新（右）。
或許是龔志南曾從事醫療保健行業，玩具醫院的服務項目都以醫療術語命名，便於顧客了解。為陳舊的玩偶更換或填充棉花叫輸血 (Transfusion)；修補玩偶的破洞或更換新布料，類似整形外科 (Orthopaedics) 的縫合 (Suture) 或植皮 (Skin Graft)；換零件則稱為器官移植 (Organ Transplantation)。
▲左圖的絨毛玩具沒了鼻子、四肢不全，修復後還原可愛面貌。
醫院也設有急診部，專處理非一般緊急情況。像母親趁著小孩去上課的幾個小時，送來小孩愛不釋手的玩偶，乾洗或搶修破損。由於很多玩偶的主人是小孩，玩具醫院使用的玩偶清潔劑，堅持必須天然或有機。
走進毛絨玩具醫院，沒有人類醫院的濃烈藥水味，也沒有獸醫院的動物氣味。簡單寬敞的客廳一角，是一排層層疊起的單人「病房」。病房內，有的已完成治療，等主人接回家；有的等待簡單修復；有的需要微型整容；有的需要大手術，重新填入新棉。
玩具醫院的每個玩偶，看似尋常，但都有各自主人非要拯救它的故事，也反映出人們對玩具醫院的需求。
• 年代久遠的泰迪熊 •
兩隻分別有五六十年歷史的歐洲風格的泰迪熊，是主人已故母親和叔叔贈送的，深具意義。泰迪熊內不是一般的棉花，而是刨木屑，又硬又重。表層面料非常脆弱，由於嚴重毀容，無法修復，只能儘量使用原材料進行複製。幾個月後，兩隻熊以「新」面目重生，雖無法百分百相同，但顧客表示滿意。
• 陪去公幹的大鱷魚 •
一名30多歲的女高管有一隻人體般大小的鱷魚玩偶，每晚相伴而眠。就在她要出國公幹的前幾天，鱷魚的身體破了個洞，需要緊急修補。然而一寸長的破口，前前後後需多縫兩三寸，才能避免再次「皮開肉綻」，無法以縫紉機取代，非常耗時費力。
• 阿兵哥的貓 •
自小，這隻絨毛貓就陪著阿兵哥度過每個夜晚，稍不「舒服」，阿兵哥就拿著針線，生硬地縫補。他的母親乘他入伍服役時，把絨毛貓送來修復。程麗琳笑說：「那些補過的痕跡，一層層，一圈圈，能看出它的主人很努力地修復，手藝雖粗糙，但愛之情深。」
• 遺憾的黑猩猩 •
黑猩猩的鼻子因年久而裂開，40來歲的主人捨不得丟，要換新的，可要找到同顏色和質地的真皮不易，且真皮不能太厚，因為把鼻子縫上時需摺疊三層。主人堅持用真皮鼻子，並在旅遊泰國時終於買到合適的真皮。可惜，還來不及為黑猩猩替換新鼻子，他便逝世。他的好友於是把黑猩猩帶來醫院，完成他的遺願。
縫製的第一件玩具
玩具醫院開業前，龔志南在醫療機構負責營運管理，程麗琳是企業文員。喜歡手藝活兒的兩人，1997年在福康寧公園拍拖時，巧遇泰迪熊商展，對精緻的自製泰迪熊和其他毛絨玩具大感興趣。當時，本地的自製泰迪熊課程又貴又少，兩人買書自學，完成一隻只神態各異的毛絨動物，送給對方。
龔志南送給妻子的第一隻泰迪熊，全身米白色半短毛，頭上系了碎花髮帶和蕾絲蝴蝶結，身穿靛藍白相間的小花裙。由於龔志南那時還不會縫製衣服，這條花裙是當過裁縫的龔媽媽親手縫製的。程麗琳送給丈夫的第一隻棕色短粗毛泰迪熊，身穿皮甲，眼戴戰鬥機飛行員的皮製護眼鏡，英姿颯爽。為了把小熊的手鑲進身體，還得請力氣大的同事把熊手推進身體。
經營玩具醫院的收入相對不穩定，然而，每次看到主人滿心歡喜地把修復後的玩偶帶走時，夫妻倆決定堅持下去。龔志南說：「在新加坡，修復毛絨玩具的市場相當大，很多顧客看到原本破爛不堪的毛絨玩具恢復原形時，都很開心很感激，一再囑咐我們不能結束玩具醫院。」
龔氏夫婦的獨到之處，在於擁有自製玩具熊的經驗，因此比一般裁縫更熟悉如何修復毛絨玩具。每年聖誕節和農曆新年前，醫院最為忙碌，不少人會把心愛的毛絨玩偶送來清洗，煥然一新過佳節。
在時間的濾鏡下，玩具醫院承載著滿滿的珍貴回憶和暖暖的感恩滿足，不僅賦予玩偶新生命，也讓美好記憶得以永存，在治癒情感的同時，重拾生命中那份單純無憂的真情。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