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中國的高中生來說,高考就像「一考定生死」,備考不得馬虎。(路透社)
作者 劉智澎
還記得今年六月學校假期,一些新加坡學生仍忙著準備補習中心的模擬考試嗎?
所有新加坡中小學都已從今年起取消年中考試,以減少學生備考的壓力,但還是有家長因年終考試而憂心忡忡,為孩子報名校外的模擬考。
連李顯龍總理也看不下去了,他上周出席一場教育優異獎頒獎典禮時提醒家長:
「一些學生可能會自行做考試練習,這麼做雖然沒有壞處,但不宜過度。學校會通過考試以外的評估方式,了解學生掌握了哪些內容,以及他們在哪些方面需要更多幫助。」
過去兩年,類似的情況也在中國上演。 中國2021年7月推出「雙減」政策,要求所有已註冊的校外培訓機構轉型為非營利機構,是為了減輕中小學生過重的課業和校外培訓負擔,以及家庭在補習費方面的支出。
當時,多家校外培訓機構和補習中心展開大裁員,表面上看似陷入停擺。

這些校外培訓機構表面看似人去樓空,其實補習服務早已轉移到酒店、公寓或咖啡廳進行。(聯合早報)
時隔兩年,「補習黑市」卻在中國悄悄崛起。
據彭博社報道,一些中國家長趁著暑假的補課旺季,靠著金錢和人脈聘請了私人家教,只為讓孩子「贏在起跑點」。
有私人家教直言: 「只要中國高考制度不改變,校外補課永遠會是個大市場。」
「地下補習」行事低調 玩起「躲貓貓」
儘管多次面臨關門和罰款,以及地方政府的持續打壓,來自深圳的補習中介傑克(化名)的生意仍絡繹不絕。
他的聯絡簿上,滿是渴望為孩子爭取機會的家長名單。
傑克接受英國《金融時報》訪問時,刻意避免使用中文名字: 「我們已經被舉報好幾次了,但處罰很輕。這些稽查人員也有孩子,有的完成巡查後會再回來找我們,試圖為自己的孩子找一個私人家教。」
傑克透露,現在的補習服務一般通過微信群組進行協調,而私人家教通常直接在家中或一些指定地點給學生上課。
這些家教有時也會租用不同場地,以免被發現違規。

中國補習業巨頭「新東方」轉型,在抖音等網絡平台上直播帶貨,提供免費英文課程。(中新社)
匿名受訪的工作人員自嘲,每逢周末都像在從事情報工作,與稽查人員「鬥智斗勇」。
早上9點,他會在某棟大樓的13樓電梯間徘徊(其實是站崗)。
一旦發現疑似教育部稽查人員,就會立即通知私人家教,把學生和教材「藏起來」。
有的補習機構則租下一家咖啡廳做為「門面」。發現稽查人員時,老師就把教材收在外面的天台,與學生坐在廳里假裝喝咖啡。
一些家長就在微博留言調侃,上個課搞得像在「玩游擊戰」,「跟地下黨接頭似的」。



學生人數少了 補習費用高了
為避免「穿幫」,許多補習機構也從小班教學改為一對一教學。學生人數減少了,補習費用卻轉嫁到家長身上。
兩年前,一般的小班課或素質較高的線上課程,每小時學費約100人民幣(約18新元)。
如今,一對一的面授補習費可達每小時400人民幣(約72新元),比兩年前高出三倍。
尤其在上海,一年的補習費可超過10萬人民幣(約1萬8500新元)。
因此,「補習黑市」的主要客源還是條件較富裕、人脈較廣的中上階級家庭。

為避免被稽查人員發現違規,許多補習機構改為一對一教學,圖中的小班教學已不復見。(中新社)
補習費翻倍,違背了「雙減」政策的初衷,也加重了中產家庭的經濟負擔。
來自上海、育有三個孩子的林女士直言: 「我很懷疑為什麼上海和深圳的家長要讓孩子學習得這麼瘋狂,但既然大環境是這樣,我也不得不讓三個孩子補習。我不樂意看到這樣的情況,但我必須這麼做。」
雖然市場上仍有一些官方批准的大型線上補習課,收費也便宜得多,但林女士認為,這類課程的學生人數太多,孩子可能無法獲得足夠的指導。
治標不治本
據《中國經濟周刊》報道: 單是上個季度,中國地方政府已對14萬家補習機構展開調查,其中3000家被發現違法提供校外培訓,500家被查封。
除了加大巡查力度,政府也鼓勵民眾舉報在暑假期間開課的培訓機構。
一些培訓機構於是改在酒店或公寓內運營,標榜提供「非學科培訓」,把數學課稱為「思維課」,中文課稱為「文學和語言學課」。

中國家長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造就了龐大的補習產業。(路透社)
在廣州從事金融業的馮姓家長受訪時坦言,不論政府如何限制,家長總能找到方法讓孩子繼續補習。
「有需求就有供應,滿足家長的需求是最容易賺錢的方式,任何政策都阻止不了。政府無法根除這種現象,只能讓補習業變得更謹慎,或迫使它轉型為另一種運作方式。」
外界看來高壓的學習環境,其實早已成為一種生活常態。
用錢換取教育資源的觀念,在中國乃至亞洲社會,也已根深蒂固。
只要家長對教育的焦慮未減,市場對課外補習的需求仍然存在,中國的校外培訓服務只會越加隱蔽、價格越推越高。
想要緩解這種焦慮,單靠規範補習業是遠不足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