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聯合早報)
作者 王震宇
國家環境局上周二(18日)宣布,從6月1日起,舉凡在小販中心、咖啡店和食閣用餐後,未自行歸還餐具的公眾,將面對更嚴厲的執法行動。
當局是在2021年9月於小販中心實施條例,執法人員會先勸請食客遵守,如果對方屢勸不聽才開罰。這項規定在2022年1月進一步在咖啡店和食閣推行。
在6月即將落實的新條例下,初犯者不僅會接到口頭提醒,還會收到書面警告;重犯者則將接到罰單或被控上庭。
當局說,「加強版」執法措施旨在強化人民保持用餐環境清潔的好習慣,並阻嚇那些屢屢違例不歸還托盤和餐具的食客。
新加坡自從推行了「不清理可能會被罰款」的新規,用餐環境確實不再處處都杯盤狼藉,也讓更多食客改變看法。
新加坡管理大學本月初發布的年度「公共環境清潔滿意度調查」發現,多達95%的受訪者去年到咖啡店或小販中心用餐後,都會自行歸還托盤和餐具。這比2021年的調查增加46%。
這個增幅在多大程度上是因刑罰奏效,或許很難說得准,不過調查揭露,78.4%的受訪者聲稱,他們之所以會自行確保餐桌的整潔,是因他們認為這是一種社會責任,並非為了避免被罰款。
弔詭的是,踏出咖啡店和小販中心後,新加坡人對於保持其他公共場所乾淨的社會責任感,似乎就沒那麼強烈了。
看看同一項調查的下列幾組數據:
針對公園、商場、地鐵站等處,77%的受訪者認為保持這些設施的清潔是「政府的責任」,相較2021年上升了4%;
以垃圾桶太滿溢出垃圾的情況為例,59%(與2021年持平)認為這是因清潔工沒能有效地完成他們的工作,另有81%(比2021年多出21%)建議當局為清潔服務撥出更多預算;
被問及「為何新加坡環境如此乾淨?」時,多達九成的受訪者將其歸功於清潔服務的效率,意味著他們沒有把個人責任視為關鍵因素。

確保地鐵站清潔並非大眾的責任?(海峽時報)
調查結果難免令人有這樣的聯想和解讀: 如果當局實施罰款、或加大力度取締違例者,新加坡人就「感到」有責任保持環境整潔;反之就變得「事不關己」,認為應該靠當局或聘請更多清潔工來解決問題。
六成公眾認為保持公廁清潔是個人責任
新加坡行善運動總幹事袁國棟博士日前在一篇評論中,探討新加坡在應對環境清潔的策略上,應否採取「蘿蔔加大棒」(carrot and stick,即軟硬兼施)的方案。
他認為,自當局推出「不歸還餐具會罰款」的新條例後,新加坡用餐環境的整潔度明顯提升許多。
「換句話說,歸還托盤計劃之所以收效,是因為在使用了多年的『蘿蔔方法』後,我們毅然決定必須改用『大棒方法,所以才成效斐然:桌子更乾淨了,公共衛生更理想了。」
袁國棟在文中舉出的另一個例子,是新加坡公共廁所的清潔度,其核心問題是:
保持公廁清潔,究竟是誰的責任?
根據「公共環境清潔滿意度調查」,81%的受訪者普遍對新加坡的公廁感到滿意或非常滿意,其中以市區或中央商業區商場內的公廁滿意度最高。

調查顯示,新加坡人對市區或中央商業區商場內的公廁滿意度較高。(海峽時報檔案照片)
然而,對於咖啡店和小販中心的廁所,公眾的滿意度就有所差距,分別只有53%和63%的受訪者感到滿意。主要不滿意的環節包括廁所散發的異味、以及地板潮濕或有污漬。
袁國棟對上述兩個公共場所的公廁分析說,大部分消費者一般去小販中心或咖啡店用餐,吃飽了就離開,很少會特地到這兩處上廁所。
商場廁所的存在與作用則和商場其他設施一樣,是為了確保顧客能留在商場內越久越好,促進更多消費。因此,商場廁所的環境和衛生就必須達到能讓顧客高度滿意的水平。
他說: 「這也印證了新加坡也能有乾淨的公廁,但前提必須出動鈔能力(financial component)。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要求咖啡店和小販中心業者改善潮濕和發臭的公廁,解決方法就是提升這些場所的商業價值和可行性。」
袁國棟說,也有人建議為咖啡店業者提供津貼,聘請更多專業的清潔工。
從這個角度來看,保持公廁清潔成了業者的責任,但要讓顧客改變對公廁的既定印象,這些成本想必也不低。
那麼,在保持公廁清潔方面,公眾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公共環境清潔滿意度調查」指出,六成受訪者認為使用者有責任維持公廁清潔,比2021年的調查多出12%。
其他反饋依序為公廁經營者(18%)、清潔工(13%)、公廁所在處的經營者(9%),僅有1%認為政府有責任確保公廁清潔。
袁國棟因此做出這個結論:
「或許在『蘿蔔』和『大棒』的應對方法雙管齊下時,新加坡公廁更清潔就不再那麼遙不可及了。」
確保環境清潔,該砸錢還是省錢?

新加坡的清潔工作,大部分由外勞和新加坡年長員工承擔。(聯合早報)
另一方面,英國BBC曾在2018年的一篇專題報道中,探討過「確保新加坡公共環境一塵不染需花費多少錢」,文內有一個數字相當吸引眼球:
新加坡一年花在清潔公共環境上的費用至少1.2億新元。
別忘了,那是2018年的「帳單」,現在或許不止這個數目。
文章也對比新加坡和海外的情況,指出新加坡的清潔工作大部分是由外勞和新加坡年長員工承擔。但是日本、澳大利亞和英國等地,並沒有同等的低成本勞動力。
「然而隨著新加坡人口不斷增加,勞動力成本越變越昂貴時,根本無法承擔得起聘請這麼多清潔工的費用。」
公共衛生理事會2020年提供的數據顯示,新加坡有5萬8000名清潔工每天清理垃圾,確保環境清潔和衛生。
從今年7月起,清潔工的月薪也將分六年逐步調高。
雖說在屬於必要服務的清潔領域製造工作機會也很重要,但過度依賴清潔工也不是長遠之計。
公共衛生理事會主席愛德華·迪西瓦當年接受BBC採訪時如是說:
「如果能灌輸和培養良好習慣,讓公眾不會隨地亂丟垃圾,那用來聘請清潔工的數百萬元預算,就可以騰出來更好地用在健康和教育方面。」
回到文章開頭討論的歸還托盤計劃,實施罰款、砸錢宣導衛生意識或聘請清潔工,短期內依然還是必要的。畢竟新加坡人的社會責任感是否能儘快提升,目前還沒有明確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