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瑞傑而言，新加坡國內目前面臨的最大結構性挑戰是如何保持國內政治局勢的建設性和前瞻性、經濟發展轉型和人口老齡化等課題。雖然「經濟是主要挑戰，（但是）王瑞傑在這方面的經驗更勝一籌。」[11]在其領導下的未來經濟委員會和國家研究基金會將在國家長期戰略的制定方面扮演重要角色。為了應對當前所面臨的短期風險和長期挑戰，新加坡政府會適時出台「應對一些看起來不明顯或不迫切的問題」的政策，因為「從一開始就踏上正確的軌道能為新加坡未來的成功創造更大的幾率」。[12]而其從政以來執掌不同部門的經歷為其應對這些風險和挑戰提供了豐富的經驗。對於新的領導團隊而言，應對這些挑戰的關鍵就是在接下來的發展中能否繼續保持新加坡社會的團結一致以及擁有戰略性的前瞻意識，從而可以確保新加坡能夠在正確的軌道上保持穩定的發展。
外交履歷的不足與王瑞傑的潛力
其實更直接的挑戰還是表現在處理對外事務的能力方面。王瑞傑與大多數國家的候任領導人一樣，由於主要從事國內事務，從而在對外事務方面暫時沒有成熟的外交理念和豐富的外交經驗。王瑞傑自從政以來，不論是在教育部長任上還是財政部長任上，或者是成功領導多個委員會的運作，其主要工作內容與外交工作還是存在一定距離。所以，他在對外事務方面還需要有更多的歷練，就像吳作棟和李顯龍接任總理時一樣。不過，在王瑞傑進入政壇尤其是2015年擔任財政部長以後，頻繁的出訪和出席多邊組織活動的經歷已經為其積累了一定的外交經驗。尤其是在對華關係、對美關係、對日關係以及與東協的關係方面，李顯龍政府其實在有意地為其創造歷練的機會。
在對華關係方面，早在1997年，時任李光耀首席私人秘書的王瑞傑就曾陪同李光耀訪問蘇州工業園。目前新加坡—上海全面合作理事會的成立也是由王瑞傑擔任新方主席，同時也在升任副總理後出任新中雙邊合作聯合委員會(JCBC)新方主席。這些身份對於提升王瑞傑的外交能力尤其是在對華外交方面的能力意義重大。而其在接受新華網等多家中國媒體採訪時，王瑞傑對中國發展、「一帶一路」以及中新合作等如數家珍，而流利的漢語更是為其在與中方打交道時加分不少。前兩年因為一些區域議題而導致中新關係短暫疏遠，後果的嚴重性會警示新加坡政府在處理相關課題時保持更加的謹慎。李顯龍就曾指出，「新加坡和中國建交30年來，雙方多代領導人能夠維持良好的個人關係，是因為彼此以誠相待，不說假話、客套話，把關係建立在事實和坦率的基礎上。」[13]
特朗普上台以來，美國政府的貿易保護主義的強化以及中美貿易戰的展開讓完全倚賴外向型經濟、自由貿易和世界市場的新加坡受到了較大的衝擊。中國所倡導的「一帶一路」倡議已經成為新加坡所認可並支持和參與的重要發展倡議。不過，新美之間不是盟友勝似盟友的關係不會改變，因為不論是安全、投資還是高科技等領域新加坡對美國的依賴度都遠遠高於中國。在未來，新加坡將如何在美國和中國之間繼續尋求最佳的平衡點，依然會是一個棘手的課題，華爾街日報就指出，「新加坡尋求在國際事務中的謹慎中立時有著哈佛教育背景的王瑞傑將被視作是政府政策可持續性的穩定賭注」。[14]而隨著中美關係的日益複雜化以及地區和國際秩序的發展被賦予了更多的不確定性，這一課題會更加持久。這對於外交履歷不足的王瑞傑來說並不輕鬆。
「當今世界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平與發展仍然是時代主題，同時不穩定性不確定性更加突出，人類面臨許多共同挑戰。」[15]對於新加坡這樣的城市國家而言，如何應對在地區與國際局勢方面的多元化挑戰將成為其在新時代化解小國脆弱性的重要課題。對此，王瑞傑表達了較為樂觀的態度，尤其是對新加坡經濟與社會的未來發展方面。他認為，「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地區是當今世界上經濟增長最快的地區之一。新加坡地處亞洲的核心地帶，必將從亞洲經濟的蓬勃發展中受益。」[16]他甚至特彆強調指出，中國的發展將可以為整個區域乃至全球的經濟發展提供強大的動力。
所以，即使當前面臨著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整個世界處於大變革大調整大發展的時期，新科技革命和國際體系都在發生著結構性的變革，對整個新加坡和這個區域的發展都帶來了更為複雜性的挑戰，但是「即便挑戰更加嚴峻，機遇仍然存在。」 [17]李光耀時代所奠定的新加坡「小國大外交」的國際形象能否延續將考驗著王瑞傑以及新一代領導團隊的外交智慧。王瑞傑和新加坡能否在眾多的挑戰中抓住機遇，最終在這個紛繁複雜的時代繼續走出一條有著新加坡特色的可持續發展之路，將決定著王瑞傑的政治前途，也決定著後李光耀時代新加坡的未來走向。
結論
李顯龍曾經說過，「我們要使人民行動黨在國家事務上扮演領導角色，……就必須建立一支獲得人民支持的有凝聚力和能幹的核心隊伍。」[18]如今新加坡新一代的領導團隊已經形成，而作為領軍者的王瑞傑也在經歷了多年的政壇歷練以後擁有了更符合新加坡政治發展的復合型能力，加上其所具有的沉穩堅韌的品格，王瑞傑已經成為新加坡未來發展信心的重要來源。王瑞傑在擔任首席私人秘書和貿工部常任秘書時期的詳細情況外界很難深入了解，不過其在主管新加坡金融管理局、領導新加坡國慶50周年(SG50)指導委員會以及未來經濟委員會等領域的驕人成績已經足以為世人所嘆服，所以雖然王瑞傑最初不論是在人氣、個人條件甚至是能力等方面都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對於培養接班人近乎苛刻的人民行動黨而言，最終選擇王瑞傑作為第四代領導團隊的領軍人必然是經過慎重斟酌後的選擇。
如前所述，王瑞傑光鮮的教育背景也在某種程度上凸顯了其卓越的個人能力。1980年19歲的王瑞傑即在新加坡警察部隊海外獎學金的資助下負笈劍橋大學修讀經濟學，後在1993年又赴哈佛大學攻讀公共行政碩士學位。雖然名校的教育經歷並不能說明一切，但是良好的教育背景對於其個人專業能力的提升和治理能力的養成卻是一大促進。所以，他才能在領導金融管理局的六年期間，業績突出，尤其是在面對2008年爆發的全球金融海嘯時可以針對危機迅速採取有效應對，確保了新加坡金融體系的穩定，並最終在幫助新加坡走出金融風暴衝擊的過程中扮演了積極的角色，英國《銀行家》雜誌也因此在2011年度將「亞太區最佳中央銀行行長獎」頒給他。所以，相關專業人士認為如果王瑞傑接班，新加坡將會「一切照常，經濟政策方面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19]
新加坡資深外交官和政治家許通美在談及對第四代領導團隊的看法時指出，王瑞傑的履歷最完整，「他在當前和過往的所有歷練中都表現出色。李光耀曾經將其視作是他最好的首席私人秘書」。[20]而王瑞傑自己也認為自己30多年的公共服務經歷也讓其形成了溫和的領導風格，他認為「自己是非常開放的人，習慣於傾聽所有的觀點，然後決定如何做好工作。」[21]也許這正是其最終能夠在多位出色的同儕中脫穎而出的重要原因，新加坡當前的社會生態更容易接受較為溫和的領導人。而陳振聲由於多年的部隊工作經歷，使其在國會中相對比較強勢，這也可能是其丟分的原因之一。王乙康雖然曾經也被看好，但是相比而言其在2015年大選以後才正式進入政界，政治歷練還有待進一步積累。
王瑞傑雖然2011年才進入政壇，但是卻已經是人民行動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的「三朝元老」，分別在2014年、2016年和2018年三次入選這一人民行動黨的權力核心，一方面體現了人民行動黨對其能力的充分認可及作為新一代接班人候選對象培養的傾向性，另一方面也則為其積累了堅實的政治人脈和民意基礎。當然，第四代領導人如果想贏得民眾的支持以及領導新加坡的權利，最終「還得靠實際的政策、治理國家的表現，以及他們所制定的願景能否引起共鳴、啟發新加坡人。」[22]正如李顯龍所言，人民行動黨新一屆的中央執行委員會是讓人民行動黨的「政治更新向前邁出了重要步伐」[23]，而作為這一團隊的領軍者以及「讓人放心的雙手」的良好形象，相信王瑞傑也必將勝任這一使命。
注釋與參考文獻
本文是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新加坡族群多層治理結構研究」（16YJCGJW003）的階段性成果；山東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國際比較視角下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底層設計』研究」（J16YA11）的階段性成果。
[]The Prime Minister's Office,「White Paper on Competitive Salaries for Competent and Honest Government」,October, 1994; 「李資政為薪金白皮書辯護演詞：有好領袖才會有好政府」，載《聯合早報》1994年11月2日，第6版。
[]Christopher Tremewan, The PoliticalEconomy of Social Control in Singapore, London: Macmillan Press, 1994,p.178.
[]黃根成：「行動黨12名新人多來自私人機構」，載《聯合早報》2000年12月26日。
[] 「總理：行動黨會繼續改善民生」，載《聯合早報》2013年1月27日，第1版。
[]李路曲著：《新加坡現代化之路：進程、模式與文化選擇》，北京：新華出版社，1996年版，第434頁。
[]新加坡聯合早報編：《李光耀40年政論選》。北京：現代出版社，1994年版，第475頁。
[]同上，第132頁。
[]「社論：穩定權力過渡的內閣調整」，載《聯合早報》2019年4月25日。
[] Linette Heng,「Good credentials, but disappointing in Parliament」, AsiaOne,August 9, 2013,
https://www.asiaone.com/singapore/good-credentials-disappointing-parliament?nopaging=1.
[]「接班李顯龍呼聲高，王瑞傑財經背景受矚目」，中國評論新聞網，2018年11月23日，http://hk.crntt.com/doc/1052/6/0/3/105260341.html?coluid=7&kindid=0&docid=105260341。
[11]同上。
[12]「專訪：逆全球化抬頭大背景下新中兩國不斷拓展合作空間——訪新加坡副總理王瑞傑」，新華網，2019年5月22日，http://m.xinhuanet.com/2019-05/22/c_1124526184.htm。
[13]「李顯龍總理：以誠相待不說假話 新中因而持續關係良好」，聯合早報網，2019年6月8日，http://beltandroad.zaobao.com/beltandroad/news/story20190608-962960。
[14]「Heng Swee Keat Becomes Singapore’sLeader-in-Waiting」, The WSJ, Nov. 23, 2018,https://www.wsj.com/articles/heng-swee-keat-becomes-singapores-leader-in-waiting-1542969996.
[15]習近平：「為建設更加美好的地球家園貢獻智慧和力量——在中法全球治理論壇閉幕式上的講話」，載《人民日報》2019年3月27日。
[16]「專訪：逆全球化抬頭大背景下新中兩國不斷拓展合作空間——訪新加坡副總理王瑞傑」，新華網，2019年5月22日，http://m.xinhuanet.com/2019-05/22/c_1124526184.htm。
[17]同上。
[18]People's Action Party, ForPeople through Action by Party, Singapore: People's Action Party, 1999,p.144.
[19]「接班李顯龍呼聲高，王瑞傑財經背景受矚目」，中國評論新聞網，2018年11月23日，http://hk.crntt.com/doc/1052/6/0/3/105260341.html?coluid=7&kindid=0&docid=105260341。
[20] 「Singapore's next prime minister Heng Swee Keat: a safe pair ofhands, 'there's just one pity'」，MSN, Nov. 24, 2018,https://www.msn.com/en-sg/news/singapore/singapores-next-prime-minister-heng-swee-keat-a-safe-pair-of-hands-theres-just-one-pity-said-lee-kuan-yew/ar-BBQ1w3O.
[21] 「I'm healthy enough to be PAP's next leader, says Heng Swee Keat」,The Straits Times, Nov 23, 2018,https://www.straitstimes.com/politics/im-healthy-enough-to-be-paps-next-leader-says-heng-swee-keat.
[22]林心惠、陳可揚：「全國對話準備聆聽新加坡」，載《聯合早報》2018年6月3日。
[23]「PAP unveils new party leadership with 4Gleaders at helm; Tharman, Teo Chee Hean among heavyweights who step down」, The Straits Times , Nov. 11, 2018, https://www.straitstimes.com/politics/pap-unveils-new-party-leadership-with-4g-leaders-at-helm-tharman-teo-chee-hean-among.
